二十岁时的生日礼物,梦想性不言而喻。
应隐算了算:“那十六年了,会不会已经老化?”
她问得很务实,商邵也笑:“远洋帆艇的造船技术革新很快,所以虽然它维护维护得很新,但从技术角度来说,已经过时。”
“再多讲一讲。”应隐不太困了。
“两点了,小姐,我现在跟你讲完,明天也实现不了。”商邵亲亲她鼻子:“先洗澡睡觉?”
“你再讲一段。”应隐不依不挠,“就讲一小段。为什么是这个梦想?”
“因为我喜欢征服。”
他说得好自然,轻描淡写的,对这充满野心的两个字毫不掩饰。可是他的面容那么温和、儒雅,心平静气,甚至于连眼眸都是平静如深潭的,让人看不出里面原来充满了野心。
“海洋,是大自然力量中最愤怒,也最诡谲的,它阴晴不定,充满变数,生死之机瞬息万变。能够完成单人帆船不间断环球航行的,至今为止全世界也只有八十个人。”商邵口吻平淡。
“八十个人?”应隐怔住,喃喃地说:“八十个人,比我拿奥斯卡最佳女主角还要难。”
可是奥斯卡最佳女主角,还充满了隐形的国籍论、人种论、肤色论,充满了公关季的勾心斗角一掷千金,充满了好莱坞与传媒资本大鳄的设计与操纵——它再难,也有人为的空间。但个人帆船环游全球,却只有绝对的运气和实力。这种绝对,就是一种冷酷的公平。
“不是的。”应隐忽然说,注视着他:“是你喜欢海。你首先喜欢海,其次才想去征服。”
就好像演员们首先喜欢表演,才会想去征服各个电影节的殿堂级奖项。
商邵怔忪,又微眯了眼,回应应隐的目光。
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探究和审视,危险,又似乎疑惑。
两秒后,他抬起唇角哼笑一息,倏然松弛了下去:“被你看穿了。”
这种“被看穿”的感觉,是陌生的,却很愉悦,让商邵不自觉将应隐按伏到颈侧。
他与她交颈,闭上眼,在深深的呼吸中与她耳鬓厮磨。心脏深处一阵阵发颤。
他已经习惯了不被人看穿的日子。
即使是亲生父母,即使是长伴身边三十六载的康叔,抑或者是直觉敏锐的明宝、在商场上志同道合的明羡,还是深刻交心的商陆,从没有人能看穿他。
他说话永远只说一半,只说最底层的逻辑,或最表征的现象,要听懂他的话、明白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意图,需要一环一环去推,而他真正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很好地被掩藏在他的意兴阑珊下。
“宝贝。”他嘴唇贴吻她暖玉似的颈。
第一次认命般,全盘托出心底的实话。
“我喜欢海,因为海拥有绝对的公平,面对风浪,你可以感觉到一种自我的渺小。那种渺小,让我宁静。”
·
洗完澡,应隐也还是缠着他问个不休。
新买的真丝睡裙带着刚洗尽烘干的舒适,他的床铺柔软如云端,高支棉光滑无匹,有一种清爽的凉意。而商邵的身体那么滚烫,让她不自觉紧贴。
“哪里可以学帆船?”她蜷在他怀里,枕着他臂膀。
“高中教的。”
“那帆船呢的,是不是好贵?”应隐闭着眼。
明明已经很困了,眼睛也睁不开,却还是固执地聊。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不贵。”
跟她比起来,商邵的声音沉稳,带着一股深夜的慵懒,“一艘入门级的单人休闲龙骨帆,差不多三四十万人民币,好一点的选配**十万,如果是不间断环球航行的船,这个成本会贵一点,可以上到七八千万,一亿左右。”
“又是一亿?”应隐嘟嘟囔囔。
商邵温柔地失笑了一声:“那就换一个单位,六七百万欧元?这个是指船的配置,还有别的一些设备和人员支出。”
应隐睡着了,呼吸平稳两秒,又忽然惊醒,提着精神说:“那你的小帆船,就一直停在那个港口吗?”
小帆船。
还挺可爱的。
“毕业回国前,我用它完成了不间断环地中海航行,后来就一直在那里了。出差顺路的话我会去看看它,但没有再带它出海过。”商邵亲一亲她发顶,“不聊了好不好?留一点明天聊。”
应隐依偎他怀里,搂着他腰,讲话已经含糊了:“环地中海不厉害吗?”
“不厉害,入门级的,我很多朋友都完成过。”
“不信。”她对他有一股莫名的崇拜与敬仰。
商邵撩开她碎发,捏一捏她耳垂:“好,我是比他们厉害一点,因为我是单人不间断环行,也是他们中记录最快的保持者。”
思绪和念头好像在地中海的风浪上浮沉了,可是那风浪如此温柔,承托着应隐,荡漾着应隐,让她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她好像不舍得睡,想跟他把话聊尽,聊到天亮。
深水湾的夜,真安静啊。港岛安睡在他们脚下,深蓝的幕点着星亮的灯。
“商先生。”
“嗯?”
“阿邵哥哥。”
回答她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