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母亲是爱自己的,因为自己是他的儿子啊……呼延叔有时会同他讲,母亲十月怀胎有多么的不容易,她生产之时,那些强烈的痛苦与强烈的爱意全都迸发了出来,她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让自己降生在这世上的……
傅红雪每次听到这件事,就觉得自己又能忍受下去,又能坚持下去了。
呼延叔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大公主都是为了你好啊!
于是傅红雪也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娘是爱我的,娘是爱我的。
在很小的时候,他第一次提起刀。
呼延叔让他练习拔刀。
拔刀、收刀、拔刀、收刀。
那时他的手上还没有茧,幼嫩的手指与手掌被磨出血泡。
呼延叔相当的严酷,喝令他继续练习,他大哭起来,奔到门口,喊着娘、娘,等待花白凤归来,等到花白凤终于归来之后,他期盼着奔了上去,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
但她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甩开了他的手。
这件事发生在傅红雪四岁的时候。
他一直记得,却一直禁止自己去回想,因为每一次再想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心里都会浮起一种特别不真实的荒诞感,他忍不住要问:我真的是被爱着的么?
他好害怕这种荒诞感,荒诞带来空虚与恐惧,几乎要吞噬他的内心。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去找呼延叔,让呼延叔来讲一讲母亲怀孕时的事情,他听到呼延叔说,母亲怀孕的时候,会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用温柔的语气,怜爱的喊“儿子、儿子”。
傅红雪听着听着,眼睛就会亮起来。
他告诉自己,是的,母亲是爱自己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些杀了父亲的仇人,如果没有他们,没有那些血仇……母亲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他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刻骨地仇恨着那些虚无的仇人们。
但现在……
但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很可笑。
母亲的确爱着她的儿子,他已经看到了。
她喊着“开儿”,她喊着这名字的时候,眼睛里都在放着光芒,温玉姐姐在威胁她要杀掉叶开的时候,她脸上的那种恐惧与痛苦……
母亲是爱着她的儿子的,可她的儿子不是我、不是我。
傅红雪的血液就在那一刻冻结。
他整个人都好似踩在一根高空的绳索之上,无论是往前,还是往后,他都摇摇欲坠,无论的什么方向,等着他的都是万丈悬崖。
老天啊,他想,为什么不让我现在就死呢?
他痛苦地几乎要发疯,但他还是活下来了。
他活着,他躺在一张干净而柔软的榻上,他的身边……有温玉姐姐。
她的眼神刺痛了他。
“母亲”永远不会用这样的眼神去看他的。
不……或者,他每一次叫“母亲”的时候,她都在心里怒吼“你不是我的儿子”吧。
他忽然控制不住地开始干呕。
温玉姐姐不知所措,她想要离开了。
一种强烈的恐慌忽然击中了他,让他抖得如风中的残烛一样。
不要抛弃我。
不要再抛弃我了。
他在心里呐喊,可是他是在对谁呐喊呢?在无数个噩梦之中,他都会梦到,自己被母亲留在了下雪的青蛉山上,她甩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一个人坐在小院子里,乖巧地等、乖巧地等……
这噩梦好似已经种在了他的心里,他怕得浑身发抖,猛地伸出手来,像是拽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拽住了温玉姐姐的衣袖。
他不停地干呕,浑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他紧紧地抓着温玉姐姐的衣袖,泪流满面,在心中不停地说:别走……别走……别走好不好……
害怕被抛弃的噩梦令他简直失去了理智。
温玉姐姐重新坐回了榻边儿上,轻轻地抱住了他。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用很轻柔的力度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脊背。
她身上有一种很温暖的味道。
傅红雪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味道,只是觉得有点熟悉,他的鼻尖动了动,嗅了嗅,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些猫猫身上的味道呀,软乎乎、毛茸茸的……
温玉姐姐是猫姐姐啊……
他恍惚之间这样想到,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安抚性的怀抱中,他忽然慢慢、慢慢地放松了下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不想去想……
他好累……
他真的觉得好累……
温玉姐姐唱起了一首歌,歌词是他从来都没听过的,她唱歌的语调很奇怪……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太合耳朵……
如果他简单的修习过音律的话,这时候他就能明显地感觉到——温玉小姐,这就是单纯的跑调而已。
傅红雪缩在她的怀里,忽然小小声地道:“阿温姐姐……”
温玉道:“嗯?怎么了?”
傅红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摇了摇头,沙哑道:“我没事。”
其实他刚刚是想说“你不要走,好不好”,但是他不敢。
一个总是被拒绝的孩子,已没有勇气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