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养大的女儿她心里清楚,依依天性率真,绝不会埋没了自己,而以裴樾对依依的爱重,也不会干出强取豪夺的事。
燕翎失笑,刮了刮她挺翘的鼻梁,“你个滑不溜秋的狐狸。”
“若依依当真在司礼监干出一番事业,我便提前致仕。”
依依若为内相,他必不能留在内阁。
宁晏闻言沉静的眸眼迭出几分亮色,“果真?我盼你致仕盼了很多年。”
燕翎瞧见妻子这般高兴,恰才那抹不快登时烟消云散,儿女固然重要,可谁又重要得过她,将人往池边一按,狠狠倾压上去,“那我早日递上折子,届时咱们去通州....”
*
裴樾与依依一前一后进了御书房,裴樾也没看她,只往隔壁内书房一指,“都在里面,你自个儿去拿。”
依依谢恩,推门而入,屋子里没有点灯,借着外头黯淡的光芒可瞧清里面大约有七八个书架,小内使点了一盏琉璃灯递给她,她提着灯一排一排看过去,起先是不在意的,只顾着寻默声要的几本书,可翻着翻着,熟悉的字眼,发黄的书角,拆散的船模,还有那张巨型灯盏的图纸,处处是斑驳的记忆。
就连她随意捏得几处陶俑,也被他搜集在此处,陶俑染了灰,恰如裴樾那份习以为常的细心,一同被遗忘在角落。
依依当场怔立。
她在里面待了大约两刻钟,终是什么都没拿出来了,往御书房瞄了一眼,空空如也,沿着后方的雕窗甬道来到内寝,里面黄幔翻涌,不见一个内侍,依依稍有疑惑,犹豫了一下,还是迈了进去。
“陛下...”她轻声呼唤,
撩开帷幔,一道颀长的身影披着月白的宽衫立在铜镜前,他身姿清朗,犹如漪漪而立的修竹,风拂过,带着几分温雅的书卷气,只是待他转身过来时,又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薄薄的眼皮掀起,隐约瞧见一抹暗藏的幽黯,他仿佛刚沐浴而出,那清润的面庞不知何时变得硬朗,水珠顺着分明的轮廓往下滑,滑过那翻滚的喉结,到了那片胸膛...
沿着精壮的纹理往下是紧绷的腹肌,平日衣冠肃整的男人,此刻身上的宽衫松松散散,流露出与以往不同的慵懒,骨节如玉,微微扣着衣裳,有意无意遮掩出那不该看之处。
这一下感官冲击太大,依依乍然没反应过来,待愣了片刻,才晓得自己撞见了裴樾出浴,连忙覆过面颊,“我什么都没看到。”
裴樾:“.......”
依依顿了半晌,双指松开一线缝,往里觑去,却见那裴樾眼神沉沉盯着她,依依闭了闭眼,“臣失礼,臣告退...”
然后脚底抹油般跑了。
冲出奉天殿,迎面温凉的夜风袭来,依依才发觉自己面颊一片滚烫,她一面往台阶下走,一路寻思。
不对啊,裴樾平日仪态举止十分讲究,今日这般放浪形骸,很是古怪。
等等,特意让她去内书房瞧见那些旧物,又将内侍全部遣开,让她撞上一幅美人出浴图。
这厮莫不是在勾//引她?
这个念头一起,依依便站不住了。
他不是在选妃吗?
依依是个行动敏捷的人,她的顾虑从来不过夜,当即出了午门,在午门下的值房里寻侍卫摸了一坛酒,来到官署区,夜色如烟,依依踩着昏黄灯色踏入礼部衙门,寻门口的小吏问今日哪位堂官当值,小吏认出她是天子近侍,不敢怠慢,引她往内堂去。
今日当值的正是礼部尚书崔玉,崔玉心情极为不好,今日十三名御史联名上书弹劾他渎职,天子选秀出岔子,是他身为礼部尚书失职,崔玉摸了摸好不容易熬来的一品官印,丧丧地想,这官印大约摸不了几日了。
这时,门被推开,一道清秀的身影立在门口,崔玉喝了些酒,眼神迷离,定睛一瞧认出是天子身边的内侍,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起身将依依迎入屋内,
“少谦公公安好,可是陛下有吩咐?”
依依亲自将门给掩实,回到案前,将那坛酒给搁下,看着昏懵的崔玉,
“崔叔,我来探望你,别无他意。”
这一声崔叔把崔玉给叫蒙了。
依依兀自推着他坐下,旋即指着自己,“在下姓燕,名少谦,小名依依,如今在司礼监当值,崔叔可明白了?”
崔玉闻言豁然起身,大惊失色道,“你是依依?”
话一脱口,意识到不对,连忙捂了嘴。
依依被他模样逗乐,又推着他坐下,自个儿与他隔灯对坐,“不怕,嚷嚷也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崔玉瞪了她一眼,又连忙起身从窗口往外探去,见四下无人,这才安心折回来,看着她一时百感交集,“你这孩子,打小就不按常理出牌,不管怎么说,万事小心些,被人知晓,没你好果子吃。”
“怕什么?”依依眼底闪过一丝冷漠,“若有人不懂得体面,我自会教他体面。”
崔玉明白了,这对父女都是一样的性子,霸道至极。
“你有陛下撑腰,是无顾虑,可你爹爹怎么办?”
依依撩眼看着他,慢慢笑出来,“我爹?你以为他还能在内阁待多久?”
崔玉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