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晏并非生来是淡漠的性子, 她幼时十分的倔强,总觉着自己是父亲的嫡长女,父亲该是要疼着她的, 也该要替她做主, 每每被人欺负了,她就去寻父亲伸冤,起先希望得到他的关爱,渐渐的, 期待被磨得越来越单薄,只要他能够给她一个公道便如意,到最后, 哪怕给她一个眼神她也认了。
终究,她在父亲的冷漠下,彻底死心了。
她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最难得到的是一个人的心,而她能守住的也是自己的心。
当燕翎目露迟疑, 并陷入沉默时,宁晏已露出了笑容,
“公主说的玩笑话,世子莫要放在心上, 您想吃什么?我明日给您做就是了。”
身为妻子给丈夫做一顿饭,实属寻常,若她非要他拿心来换, 便是矫情了。
燕翎看着一如既往温柔而娴静的妻子,喉间有些发涩,淳安公主那句话骤然砸在他脑门, 他一时有些发懵,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宁晏拉住淳安公主的手, 将她拉过门槛,含笑道,
“殿下,我要跟世子回去了,待得空,殿下出宫来寻我玩。”
淳安公主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话给燕翎造成了什么影响,不情不愿嘟起嘴,“时辰还早呢,你再陪我一会儿嘛,再说了,父皇要赏你,你正好当面谢恩呀。”
恰在这时,司礼监掌印吴奎带着几名内侍追了来,先看了一眼燕翎的脸色,倒不像是动怒的,微松了一口气,也摸不准眼下是何情形,便依着皇帝意思,先将人给支开,省得夫妻俩在皇宫起龃龉,便故作焦急道,
“世子,那头乌日达差点与无忌公子吵起来,您快些去瞧一瞧。”
燕翎看着吴奎,约莫也猜到他几分心思,既然宁晏没有受伤,他倒也不急着回去,于是回眸看向宁晏,宁晏只当他真有事,便温声道,“您快些去吧,我索性再陪陪公主,等会儿我自个儿先回去。”
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这会儿无端生分了些。
燕翎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淡淡颔首,转身离开了。
吴奎朝其中一小内侍甩了甩袖子,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先跟燕翎走,回过身来立马变了个笑脸朝宁晏作了一揖,“少夫人,世子没吓着您吧?”
司礼监掌印对柄内阁首辅,宁晏岂敢受他的礼,连忙避了避,又纳了个福,“多谢公公挂心,世子并未责备我,反而夸了我呢。”
吴奎见她这么说便放心了,又道,“少夫人且不如留一会,陛下等会有赏赐过来。”
宁晏与他道谢,后随淳安公主回了延庆宫,淳安公主担心宁晏没吃饱,又传了膳食来,宁晏坐在矮桌后,又填了些肚子。
淳安公主这会儿回想燕翎刚刚的反应,觉出一些不对劲,不满道,“这个燕翎,没长嘴吗,换做崔玉,怕是说了一箩筐好听的话,哄着你夜里给他做好吃的呢。”
宁晏吃饱后,搁下筷子,用布巾掖了掖唇角,失笑道,“所以他不是崔玉。”
心里想的是,燕翎不是信口雌黄之人,既然不爱她,就不可能说些谎话哄她。
淳安公主将鹿皮小靴往旁边一踢,往罗汉床躺下,侧身托腮望着宁晏,忽然对此事认真起来,颇有几分不依不饶的架势,
“晏晏,那个燕翎,该不会心里没你吧?”
数名宫婢进来将碗筷收拾走,其中一人奉了一杯茶给宁晏,宁晏接过,反问道,“我与他成婚不过数月,这会儿他说爱我,你信吗?”
淳安公主寻思一会儿,啧了啧嘴,仰身靠在引枕上,双手枕着后脑勺,“还真不信。”
宁晏掀开茶杯吹了吹热气,浅浅啄了一口,又循着到她身侧的圈椅里坐下,挨得她近些。
淳安公主心里还是很不爽快,又爬了起来,“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宁晏将杯盏搁下,坦然笑道,“公主,若说没有一点失落那是假的,没有人不希望得到丈夫的尊重与喜爱,我亦然,我尽可能做到我的好,如果他也能将心给我,那自然是最好,如若不能,我也不会因此心生埋怨。”
“这世间最大的烦恼便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去奢求一些别人给不了的。与其日日庸人自扰,不如做好自己的事,总之无论是什么境地,我都会让自己过好,公主,您就放心吧。”
淳安公主见宁晏如此宽怀大度,也就丢开,“若他珍惜你,算他有眼光,若不能,咱们再换一个好的。”
两个姑娘又想起先前五陵年少的话题,不免又笑作一团,宁晏又问起公主府建的如何了,淳安公主说的头头是道,片刻,皇后派人召宁晏去坤宁宫,淳安公主随她一道过去,皇后受皇帝所托,给了宁晏十分丰厚的赏赐。
江南织造局进贡的各色丝绸十匹,一斛□□金三色南珠,大约有拇指盖那般大,一对碧玉童子观音,一对金镶玉的镯子,一套包含钗步摇华胜,簪子耳珰耳坠等十来样点翠首饰,算是十分贵重了。
淳安公主亲自送她到东华门,宁晏上了燕府的马车回了府,到了府门口,许管家迎了上来,又瞥见宫人奉来赏赐,睁大了眼,这少夫人进一趟宫莫不是搬空皇宫了吧,这前前后后都几轮了,心里纳罕着,面上恭恭敬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