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男人双足本能地往回蜷缩。乐悦笙加一分力,握得更紧。
“阿乐。”
乐悦笙低头忙碌。
“……欺负我。”
乐悦笙愣一下,五指松开,掌间冰冷的一只赤足便坠在深色的被褥间,苍白而消瘦。她转过头,男人大睁着眼,凝望虚空,却不知他目中出现的是谁。
“他们都欺负我。”
这是一个告状一样的陈述,男人说完,执着地等着,却分明不会有任何回答。
乐悦笙感觉自己着实背不起这个锅,忍不住分辩,“分明是你自己多有隐瞒,怎么能全怪我,你这人——”
男人忽一时眼皮坠下,鼻翼翕动,无声地哭起来,看着委屈至极。
乐悦笙一滞,多少生出悔意,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门户之别,对他太过严苛。
男人哭了很久,慢慢昏睡过去。
谢南剑送药进来的时候,乐悦笙正坐着出神,男人偏着头伏在她膝上,眼皮红肿,满面泪痕,不知闹了些什么名堂。他忍碰着尴尬走过去,“少掌教。”
乐悦笙抬头,“外头怎么样?”
“前头就是浮梦洲,咱们去那里换船。”
“不用换了。”乐悦笙道,“走狭山水道。”
谢南剑愣在当场,“不是说好船夫驾空船回去,咱们另外换船走狭山水道?”
“费时。”乐悦笙道,“船直接开到狭山,让船夫们回去便是。”
谢南剑一句“为何急于一时”到口边又咽下,“是。”
乐悦笙安排完,便拉男人起来,靠在自己肩上。谢南剑为人乖觉,忙用匙把汤药搅凉喂他。男人煎熬一夜干渴厉害,汤药过来不怎么分辨,便往下咽,吃过多半碗才感觉苦,偏着头要躲,被乐悦笙掐住下颔。苦涩的药汁无法抗拒地涌入,男人不住摇头,抬手推拒,又被人压制,他在昏茫中只觉伤心,便哭起来。
谢南剑低着头装没看见,三两下喂完药,匆匆说一句“属下这便去安排”,一溜烟跑了。
男人头颅沉倒,汗泪交织的脸颊贴在乐悦笙颈畔,潮湿而粘腻,“阿乐。”
乐悦笙沉默。
“你怎么不绑着我了?”
乐悦笙如被电击,手臂一伸将他推出去。男人骤然失去支撑,便摔在枕上。
乐悦笙如遇鬼怪,强自镇定,“你醒了?”
男人伏在枕上一动不动。
“喂——”乐悦笙微觉尴尬,正打算起身离开,男人偏转脸,“乐悦笙。”
乐悦笙回头。
“你的蛇藤鞭呢?怎么不绑着我了?”男人说着话,撑住板壁慢慢坐起来。
“谁叫你动不动便要寻死觅活跳江?”乐悦笙分辩,“是我把你救起来的。”
“我求你救我了么?我做了什么,你凭什么绑我?”男人咬牙道,“因为我是神教中人,活该被绑?”
乐悦笙只觉他难缠至极,半日寻不出话应对。
男人指尖在板壁上掐作雪白的色泽,仍然身体不稳,不住摇晃。
“我不与你分辩。”乐悦笙生硬道,“你先养病,等病好我再——”
男人猛地坐直,骤然发作,“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这一下用力过巨,无以为继,仰面便倒,后脑勺撞在板壁上。男人靠在那里,大睁着眼,凝望虚空,喃喃道,“欺负人……”声音渐渐变了调子,虽然极细微,仍然叫乐悦笙听出泣音,“你欺负人。”
乐悦笙从未感觉如此尴尬,僵硬地坐着,偏转脸全当没有听见。男人大约也觉难堪,双腿蜷曲,侧转身体,将脸颊藏在灯影之中。
两个人各自沉默,静室中只有男人的呼吸一上一下,沉重而艰难,听得人心生不安。
乐悦笙看着灯影中男人单薄的身体,“喂——”
不理她。
“你这模样想必也跑不了——”乐悦笙忍着尴尬道,“我不绑着你,你睡一会。”
仍然不理她。
乐悦笙便凑到近前,碰一碰男人肩膀,“喂——”话音未落,男人的身体随势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