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悦笙走过来,“他怎么样?”
“不大好。”乐秋风道,“春风醉没有解药,只能慢慢消解——”说着难免懊悔,“该早些出手,不该叫人家落在姓苗的手里。”
乐悦笙走过来。男人缩在墙根下,应当是难受得厉害,指尖不住蜷缩,但也仅限于此——这等烈性迷药,人中药后身软如泥,身体无一处可支配,只能任人摆布。
乐秋风见乐悦笙脸色不好,后知后觉自己一段话像是在指责她,忙往回找补,“少掌教不必自责,既是流伎,什么样人没遇到过?今日是咱们在左近,若咱们不在,被人怎样拾掇都是他自己的命——”
乐悦笙拾起男人手腕,指尖一碰便知就是这个人——同昨夜一模一样的触感。男人衣袖下滑,露出苍白瘦削的臂上一大片暗色的淤青,应是方才挣扎间被人掐的。
男人迷离望着眼前人,忽一时双目大睁,直勾勾盯住乐悦笙,一双眼亮得瘆人,鬼火一样。
乐悦笙被他看得一滞。
男人道,“你来了……”
乐悦笙心中一动,眼前被酒液淋得湿漉漉的一张脸,两颊染着鲜艳一层醉红,一双唇红得吓人,白日照耀下浑不似人间活物。
这是一个摇摇欲坠的生命,绝望而又渴求的望着她。
乐悦笙尚未决断,掌间一沉,男人脖颈后仰,身体直挺挺往地面砸。乐悦笙探手扣住男人上臂,撑住没叫他摔倒,“你是卫栖?”
男人的身体全凭乐悦笙一只手握着,险险悬在半空,“你不认我啦……”
“你是不是卫栖?”
话音未落,那边男人眼皮垂下,整个人几乎立刻浮上一层刺眼的红晕,这一下不只是脸颊,脖颈以下,便连手臂都如同染了一层鲜艳的胭脂。
乐秋风皱眉,“这不像春风醉啊。”
“带回去诊治。”乐悦笙手掌下移,撑在男人腋下,将他托起来,男人身软如泥,一个劲儿往下坠。乐秋风连忙从旁扶住,“我背他走。”
男人被乐秋风一拉又渐挣扎,口中不住地漫出细而碎的喉音,啜泣一样。乐秋风撒手,她不敢使唤乐悦笙,只道,“我去弄个轿。”转身跑了。
男人身体失去半边支撑,又往下坠,乐悦笙只好扶住,她本就托着他,这一下便将他抱个满怀。男人远比她高,身量极其修长,肩背下弯,脑袋沉甸甸垂在她肩上——这一刻的感觉似曾相识,乐悦笙心中一动,“你真的是卫栖?”
男人“唔”一声,应是难受得紧,口中发出一串乱七八糟的喉音,听不清说什么,语意里满含痛苦,若不是中了迷药没力气,简直就是极尖锐的喊叫了。
乐悦笙安抚,“别怕,一会看过大夫就好了。”
男人终于安静下来。
两个人以这样别扭的姿势相拥而立。乐悦笙感觉此时情状实在荒谬,“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这一下全无回音,乐悦笙想要把他移往一边,低头却见一点雪白的指尖死死掐住自己一点衣袖——他握着她,如同握着一束救命稻草。
正没着落,巷口脚步声起,有人大声叫,“在那边,我方才看见了——”
“堵她!”
乐悦笙抬头,一群皂衣衙差乌泱泱往她冲过来,转眼便到眼前。
为首一人道,“赵四,随我走一趟衙门!”
乐悦笙入喜岁坊,化名赵四——这都查清楚了,倒查不出是个化名。乐悦笙大不耐烦,“不是让你们长官晚间来临淮楼说话?还来纠缠!”
“你什么东西,敢劳动县府?”衙差“呸”一声,见她抱着的人软绵绵的,全无知觉,骂道,“想男人想疯了,使这种下三滥手段,与我拿下!”
衙役都是被乐秋风打服的,举着刀半天不敢上。衙差举着刀叫一声,“她那打手不在,就一个女人,怕她怎的?”
众人一听有理,一拥而上。乐悦笙不好施展,便想将怀中人推到墙边安置。男人被她一推又挣扎起来,口中发出一连串听不懂的泣音,乐悦笙从中清晰地分辩出两个字——
“阿乐。”
乐悦笙一抬手掐住男人下颔,“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