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总不亮,那就摸黑生活;如果发声危险,就先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那就蛰伏角落。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以为光明不可抵达,可以一时落魄,却不能长久失意…”
“孩子们,你们慢慢会知道,很多你们所经历的糟糕事,并不是因为你们做错了什么。这世间,有时候,是不认对错的。”
文气扑面的男人卡着金丝眼镜,一板一眼地整理着白色长褂子的袖口,微长的发丝有些许垂下额头,又很快便被修长的手指固定回去。
“蜉蝣虽暮死却争朝生,草木四季皆有枯荣。人生最好的年岁里,如果想朝前迈步,那就尽力动作,不要惧怕摔跤。”
似乎是忙里偷闲,才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就有好几个同样穿着白制服的人来问男人问题。将他拽走了好几次。
好在,告别前,男人不是只留给他们一扇白墙,而是在急匆匆解决完那些问题后又坐了回来,说了最后几句话。
“…在你们的人生路上,会有滂沱大雨,也会有十里笙歌。但,繁华最后迷不了你们的眼,质疑,也乱不了你们的心。坚定自己的选择吧,孩子们,我相信你们。”
可能是因为长久的工作有些疲累,男人隽秀的面孔此时略显苍白,但他望向镜头的一双眼,诚恳非常,甚至是,带着殷殷期望。
直盯得屏幕这端的少年心口发烫,不由怒骂一声,将那声音都失了真的手机扔在破旧被褥上,像是一次掷下千金的赌徒,随后便一瘸一拐的以手扶着还没有好透的胸腔拐出门去。
“警察同志,囡囡她就是在这个地方被抱走的,我求求您,我给您跪下了…我求求求您了,多少钱都无所谓!只要我们囡囡能够平安回家啊!”
城中村人流混杂,熙熙攘攘。
四十来岁女人的哭声虽然撕心裂肺,但对于素昧平生的人来说,却也只是片刻的热闹,围观了一会儿便散开来,各做各的营生。
在他们这,这样的哭嚎每年都有,他们见得多了。通常都没什么结果,最后不过是某条街边多了个失魂落魄贴寻人启事的疯女人。
唯有路过的单薄少年将这一切真切地尽收眼底,却又不动声色,片刻都没逗留,便往要去的地方走去。
日渐西斜,林立的高楼瘦影幢幢,将后方城中村低矮老旧的楼房尽数笼罩。
蜿蜒而逼仄的巷子像蛛网般四通八达,到达的,却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巢穴。
少年在多次拐来拐去后,才抵达了目的地,一处嵌入墙面极深,且没有招牌的门脸儿。
像是歇业及早,此时白漆半数掉了的卷帘门完全拉下,在日暮下展露着铁皮原本的斑驳锈迹。
但于川却知道,这层薄薄的铁皮后头,这个点儿必定有两个虎视眈眈的汉子蹲坐着。
果不其然,在将铁皮微微敲出特定节奏后,这面看似从外面上锁的卷帘门,便从里面拉起了小腿高的细缝。
那些微弱而又怯怯的幼童私语,也有零星渗了出来。
穿过窄而狭长的通道,少年变声期有些喑哑而不带情绪的嗓音响起。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