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母彪全军开始逆击,对张冲部追亡逐北,甚至重新汇在王匡大纛下的溃兵此刻也把臂高呼,一时全军振奋。
但混乱的战场上,自矜的胡母彪没有看见其中的变化。
原先丢掉戈矛撤到阵后的张旦部,并没有再撤,而是重新从辎重车上抽出一支支簇新的戈矛,这些是先前张冲攻望秦峰大砦时准备的,这会用上了。
拿到新戈矛的张旦部,开始在阵后重新整队,这次他们排成了一个长五十人,宽两人的一个狭长方阵,其长度比胡母彪阵还要长,然后他们就开始缓慢向前压上。
那边慌不择路的李大目部和丁盛部,根本没有向后撤,他们只往后撤了五十步,就从中间分开到了两翼,露出了他们身后真正的杀机。
他们露出的正是一只甲械精良、士马饱腾的军阵,渠魁张冲就赫然在列。
却是原来谢弼为张冲赞划军机时,就指出彼辈背水而阵,我军攻势越强,彼辈求活之心就越甚。所以使攻不如使输,我军假意撤退,彼辈乘胜追击时,便可给他们当头一锤。
如是不知兵者,听谢弼此策,定然大喜若望。但知兵者肯定不会采纳谢弼此策。
因为这就是书生之见,一施行,必然要惨输收场。
阵前撤退为兵家大忌,前方一撤,后方如何知你是在诱敌?他们只当是前方真溃败,这如何不惧?这就很容易导致全军崩溃。
但张冲就用了谢弼此策,不是他不知兵,而是他不仅知兵还知己,他在第三层!
兵法是否有用,都要看本兵是否能施行,而张冲就有信心,认为自己麾下这只兵必然可以做到阵前撤退而不溃。
张冲的信心来自于与袍泽们近两年的同生共死,衣食同用。
更来自于那句“替天行道”,来自于那首“起刀兵、换太平,直叫天下复清明”,他这只队伍到如今,早已不是只乞活军,而是一只义师!
一只吊民罚罪、除暴安良的义师!
这也是他明明受降泰山盗二千,但仍旧只带了三百老兵来攻望秦峰的原因,就是他信任他们。
而这次他依旧相信这些部下不会抛弃他!
所以,他阵前令各屯将,丁盛、李大目部攻击完王氏部,一遇胡母氏兵冲锋,必须后撤诱敌,之后退至曲本部两翼重整,与本部一起发动反冲锋。
而张旦部必须死守丁、李二部左翼,一旦胡母兵冲锋,同样必须后撤诱敌,退至阵后重整,再以宽面阵线压缩胡母氏兵阵空间。
最后,他的部下做到了,他们没有辜负张冲的信任,而现在,就是张冲不负他们信任的时候了。
张冲本部为左步右骑,左边是五十横撞队,右边是三十突骑队,排成三排。阵头的张冲这时候开始高歌:
“起刀兵、换太平、直叫天下复清明。”
先是张冲唱,后是本兵唱,最后全军一起高歌,整个战场为之肃穆!
怎么回事?
对阵的胡母彪突然就看到这一幕,原先慌不择路的贼军,这会竟然重新排成军阵,而自己的部曲此刻却因冲锋散架,再不成阵。
不好,胡母彪意识到自己中计,慌忙就要鸣金,但这会哪还来得及。
只见歇息最久的陈焕部射声屯这会再不吝啬体力和箭矢,对着胡母彪的散兵就是连绵箭雨。直接将所有箭矢清空,弓手们手臂酸胀,才停止。
胡母彪军阵不断响起惨叫声,这片河滩地此时遍地箭矢和尸体,剩下的部曲慌忙结成兵阵,那边张冲就带着突骑队撞了过来。
一年多来,张冲他们都是打的山地战,就没怎么用过突骑队,而突骑队的待遇却依旧如故,这种情况自然就多了怪话。
所以,此刻突骑队众勇士人人争先奋击,誓要证明自己仍旧是石将军第一军的地位。
此刻他们如虎入群羊杀进胡母彪部,直接杀透三重军列,尤其是田俊、任筠、奚慎三骑将,之前他们就眼热丁盛功绩,这会自然杀得更凶,手上长矟这会都挂着人呢!
最后长矟实在抽不出来,他们就开始用铁骨朵开始砸击下面的胡母氏兵。
就这样,最前面的刀楯屯,崩!
紧接着戈矛屯,崩!
最后没有拔刃勇气的弓手屯,自崩!
一时,胡母彪眼前发黑,他拢共不过六屯兵、此刻已去一半,甚至那些溃兵还要冲击着他仅剩的军阵。
胡母彪一发狠,下令:乱军者,死!
就这样,剩下的三个军阵开始在阵前屠杀自己的袍泽,那些溃兵大骂,但根本于事无补,没奈何他们只能向右跑,蹈水过河。
落在突骑队后的横撞队这会也赶来了,昌豨和于禁也在其中,此刻他们裹甲操斧,根本不管胡母氏兵如何戳击,只埋头狂斫。
一时,阵前撕心裂肺、断臂残肢,胡母氏兵顶不住,不断后撤。
这时,从正面压过来的张旦部戈矛士也排了过来。
二军一正一侧,不断将胡母氏兵挤在小小的河滩地上。胡母氏兵阵中落在最后的,甚至此刻就踩在水里。
胡母彪不断推搡前面的部曲,冲过去,但他还是被不断挤在身后,他一把拉住旁边的公孙玖,怒斥他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