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骤雨,说下就下。
红绿灯前排成一遛长龙的车流,纷纷打开了雨刮器。
最前面黑色豪车内,男孩目不转睛地盯车玻璃上蜿蜒流动,互相交错的雨痕。
忽地,所有雨滴齐刷刷转了方向,消失在车窗与车柱相嵌的缝隙中。
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也逐渐隐没。
“小少爷,冷的话拿毯子盖,还有二十分钟才到学校。”
“我不冷。”
男孩声音稚气清冽,湛蓝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兴奋,认真求问:“延叔叔,下雨了学校还读书吗?”
(司机兼管家)齐延:……
“少爷,要读书的,今天开学。”
“哦。”
眸子里的光瞬间熄灭,狭窄空间里,只剩车顶噼里啪啦的雨声。
齐延想起了这几天被反复询问求证的问题:
“怎样可以不去学校读书?”
“中国没有私教老师吗?”
“真的真的一定要读幼儿园吗?”
而当他询问为什么不想读幼儿园,5岁的江钦程板着脸道:幼儿园小朋友太笨了!
齐延觉得好笑,江钦程却被忧愁填满了心扉。
江钦程从小上私教课,爷爷奶奶也是高知教授,小小年纪已经会做数学、物理函数。
平生见到的第一个读幼儿园的小朋友,年龄差不多大,居然不会数数,不会26个字母表,不会写自己名字。
没有共同话题导致友情中断,这让他产生了“幼儿园孩子都很笨”的刻板认知。
一想到要被丢进笨孩子堆里。
江钦程郁闷。
凯信幼儿园是有名的贵族私立院校,来这里上学的孩子非富即贵,基本都是车接车送。
车位满了,黑车在门口的车堆里找了处空隙停下。
雨已经小了很多,齐延从驾驶座下来,拉开后方的车门,一手撑伞,弯腰伸另一只手,“小少爷,我抱你过去。”
风裹挟着雨掉了几滴在江钦程脸上,其中一滴在翘起的黑发上抖了抖,从发丝坠落到鼻梁,又顺着挺翘的鼻尖滑落。
江钦程自己解开安全带,对齐延摇头,“不要抱。”
说完他撑着安全座椅跳了下来,鞋底接触地面,溅起一些水花。
齐延连忙给他撑开了小雨伞,江钦程接过,两手握紧伞把,穿过一整排车,沿着布满彩旗、气球的通道朝门口跑去。
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衫和马甲,西装短裤,颈周系了红色领带,脚上是限量定制的英伦皮鞋。小小的身板挺直昂扬,步伐稳健。
单从背影,也能看出是副贵公子模样。
幼儿园门口装饰得很喜庆,除了气球鲜花,还立着好几个成人高的大型玩偶。
走进门下屋檐,江钦程自己把小伞收好递给齐延,从马甲口袋里扯出一张白色的帕子,蹲下仔细擦拭皮鞋边缘溅上的水珠。
门里站着好几个接待的老师,在和家长们寒暄,江钦程余光里闪过一抹蓝色的剪影,随后吵闹声中响起脆亮的问候。
“方方老师倩倩老师米妮老师早上好!”
“mua!”
“mua!”
江钦程偏头,看见一个头发微卷穿着蓝色t恤,背着蓝色书包的孩子被老师抱在怀里,身体不安分扭动,朝其他老师脸上送嘟起来的嘴巴。
江钦程站起来,一边把手帕叠得四四方方,一边用惊讶和有点无奈的语气问齐延,“延叔叔,中国也有贴面礼吗?”
他最讨厌的一项礼仪。
讨厌不认识的叔叔阿姨总龇着大牙来贴他的脸。
齐延笑了下,回答他,“没有哦,只不过有的小孩子会把这当成表达喜爱的方式。”
表达喜爱?
江钦程疑惑。
不过没关系,只要别跟这样的小孩子玩就好了,他可不想“被喜爱”。
两人往里走,老师已经把小卷毛放下,面部堆上夸张的笑弯腰对江钦程挥手,“哈喽小朋友,老师没有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同学吗?你叫什么名字?”
或许看见他蓝色的眼睛,最后一句老师是用英语问的。
江钦程用中文字正腔圆回答:“老师好!我是江钦程。”
“哇你就是江钦程小朋友啊,我是你的班主任方欣老师哦,欢迎你转来凯信幼儿园,你的中文说得很好。”
齐延解释道:“他虽然在国外长大,但从小学中文,日常交流一点问题都没有,请老师放心。”
“这样啊,国外转学回来孩子会说中文的很少,基本只会一点招呼用语。”方老师和齐延说完,伸出一只手摸江钦程的头,“江钦程小朋友太棒了!”
江钦程偏头躲开,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老师的手。
齐延赶紧又和老师解释:“他不习惯肢体触碰,老师不要见怪。”
“啊!好吧!”方老师收回手,微笑着和齐延确认其他注意事项,心里想又摊上一个豪门小少爷,看起来不好伺候。
齐延走后,方老师带江钦程熟悉幼儿园设施构造,最后把他带到中1班教室,在教室最后一排位置坐下,又跟他讲书包衣物毛巾放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