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巫蔷更名霍蔷,被人讥讽是有了郎忘了娘。
既然不再是巫家人,霍蔷便不能再用巫家的医术,她从一名医修转为剑修,跟着霍忱从头修行,重新练气筑基。
霍蔷是个骄傲的人,是医修时她志在继承叔父衣钵,誓要成为九州第一医修。
是剑修时,她也不能被人瞧扁了去,她一颗心都扑在修行之上,闻鸡而舞月升而归,打雷下雨从不耽搁。
若非有了身孕,为了腹中孩儿,她才停下来歇息。
大致也是这时候,霍蔷终于发现了霍忱的不对劲。
霍忱看她时,眼底有了复杂之意,看月见时,眼底又有愧疚之意。
这样的目光让霍蔷感到不安,她试图回忆霍忱的好与承诺来宽慰自己多心,但那些回忆非但没有一丝助益,倒是让她察觉到了早该发现的细小端倪。
她终于回忆起了霍忱的那番话,身体如同坠入冰窖。
往后摆在眼前的是越来越多的异样。
为何月见将霍忱记得那样清楚。
为何月见喜爱红衣。
为何月见与她渐渐生了嫌隙。
原来真正鼓舞命悬一线的霍忱活下去的人是月见,原来月见喜欢朱色是要让霍忱知道,当初是她发现了一身是血的霍忱,亦是她背着霍忱一步一步到了巫蔷当时的住处,霍忱流的血将她素白的衣裳浸得鲜红。
原来是月见最先发现霍忱认错了人爱错了人娶错了人。
一场乌龙。
事情大白后,霍蔷冷着脸问霍忱之后打算。
霍忱沉默。
霍蔷道:“给我休书。”
霍忱抬眸,痛苦呼唤:“蔷儿。”
霍蔷很清楚,霍忱心是乱的,或许这一刻霍忱也不知道他爱的到底是谁,是意识朦胧之际听闻的鼓舞柔声,还是在巫州巫家所见的治病时专注的眸。
她启唇,冷冷道:“霍忱你千不该万不该在分不清心之所向时与月见苟合。现在月见腹中有了你的骨肉,你却又不肯放我离去。霍忱,我自认无愧于你无愧霍家,你却如此折辱我,要我主仆二人共侍一夫。”
尽管霍忱如何解释自己并非此意,霍蔷都始终不发一言。
最后的相顾无言之际,霍蔷这才开口:“无论此事如何,当初是我执意来这霍州,由巫蔷成为霍蔷,既然我已姓霍,我会看在平日情分上处理此事。”
此时霍蔷心中还无杀意,是霍忱的求情让她怒火中烧杀意四伏。
霍忱自认辜负霍蔷,无论霍蔷如何,他绝无一句怨言。千错万错都是他霍忱一人过错,恳请霍蔷不要发落月见。
霍蔷说:“好。”
“我知道了。”
霍蔷是打算产子后再成全霍忱月见,大概是着了心魔也着了几次月见陷害,她怀胎几月生下死胎。
同天月见早产,为霍忱诞下一子。
霍忱伏在她床头,替刚产下死胎虚弱的她拭去额上的冷汗,明知这时不宜开口却不得不开口:“蔷儿,你好好休息,我……我去看看月见。”
霍蔷闭上眼,不曾发一言。
霍忱替她掖好了辈子,霍蔷听见他离去的脚步,这才开口:“霍忱,我前脚诞下死胎,月见后脚就生产,你想过其中古怪吗?”
霍忱停住脚,背对着霍蔷,没有转身。
霍蔷又问:“你还记得你的誓言吗?”
她此时并不在意霍忱记得与否,她掀开被衾,站在霍忱身后,手中执着的赫然是那把——劈丝剑。
没有任何犹豫,劈丝剑贯穿了霍忱胸腹。
心魔入体,这一刻霍蔷心中没有任何情绪,昔日的情愫早就在心魔之下荡然无存,她很清楚自己将要走火入魔,却从未如此畅快过。
用你赠的宝剑亲手手刃于你,畅快淋漓如斯!
她杀了霍忱杀了月见。
以劈丝剑为介,将霍忱月见沉入湖底,祭出最为强大的镇压之术。
她要这二人永世不得超生,只要如此,来世转世她都不会再与霍忱相见。
镇压咒术让湖中鱼虾逃窜,霍蔷看了看湖面上相继翻起肚皮的鱼,刚要离去,忽闻一阵啼哭。
她怔愣片刻,这才想起来自己遗落了那个杂种。
顺着啼哭,霍蔷看到了霍忱和月见所生的杂种。
比起她诞下的死胎,杂种面色红润。
像是感知到了霍蔷的存在,杂种停止了哭闹,乌黑的眼睛看着霍蔷,朝着霍蔷扬起了一个笑。
霍蔷伸手卡住杂种脆弱的脖颈,只要她手上稍用力气,初生儿就会立刻断气。
杂种不知危险,还是对着她笑。
杂种好像认错了人,将她当做了自己的母亲。
霍蔷冷冷地说:“我不是你的母亲,你的父母被我杀了。”
可杂种还是笑,眼睛都弯成了两个小小的月牙。
霍蔷盯着杂种看了许久,渐渐地,她松开手。
便是心软这刻,霍蔷仿佛已经看见数十年后,长大的少年拿剑指着自己,为报杀父杀母之仇。
一如此时,霍凌在她面前站定,问她:“因为面具之下,是和母亲一样的容颜吗?”
面具之后的霍蔷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