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 在这个年代是十分少见的, 更不要说是军车,前面的绿色迷彩,晃花了人的眼睛。
众人面面相觑,既不敢往前走, 也不想转身离开。
毕竟有些人一辈子都没看过汽车, 守在这里,要是能摸一把, 那可是能炫耀好久的了。
军车一路开进村,不多时, 上面就下来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两个中年男人, 一个穿着军装, 另一个架着眼镜,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田有福赶紧迎上来, 心里也直纳闷, 最近倒是也没听说过要有人来检查啊, 就算是来人,这军车也不是谁都能用的。
他迎上去, 军车上下来的人里面,有一个是公社书记,刚一下车,公社书记就栽到边上去吐了。
从车上下来的斯文男人拍了拍公社书记的背, 说了几句什么,只看见那书记却慌忙擦了擦嘴, 拿了腰间的水壶灌了几口, 慌忙的整理好。
斯文男人摇摇头, 另一个军装的男人却话都不说, 只是紧紧绷着嘴角,站在车子边上,望着另一头窃窃私语却不敢上前的人群,焦急的寻找。
公社书记对着走过来的田有福介绍道:“有福,这两位领导是来咱们这里寻亲的,能待的时间不长,你……”
还不等公社书记说完,军装男人就说道:“有福哥,是我,我是王永福。”
田有福一下子愣怔住了:“永福?你是永福?永福你怎么……”
王永福眼睛里带着湿意:“我回来了。”
过去的种种,似乎都凝结在这一句中,什么都比不上这一句我回来了。
田有福本来有许多的话要问,他想问问王永福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不回来,又是为什么这些年连个口信都没有,还有家里的事情他都知不知道。可一听到王永福声音里都带着颤,他又不想问了。
田有福紧紧握住王永福的手:“好,回来就好。你今天回来的巧了,你家王樱一家也在呢。”
可不就是赶巧了,不过田有福看王永福不是很意外的样子,料想他在回来之前就已经把家里的情况给打听过了。
“你还没见过你外孙女吧,叫桃桃的,小丫头长的可好,随了她爸妈。嘴也甜……”
“王樱这丫头仁义,给咱村找了活路了,大家都感念她。这几年还进了城……”
“你回来了,她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
田有福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连公社书记都十分的有眼色,不往跟前来凑。
不过,公社书记脸上也有光,这次来的这俩人,那个戴眼镜的就不说了,估计是个副手什么的,这个穿军装的,瞧着级别不低呢。
平常的大头兵,哪儿能混到坐军车。
公社书记寻思,往后公社几个大队,他可不能再不管不顾了。
早几个月,其他几个大队还明里暗里的挤兑田有福,也有人跑来他跟前上眼药,说的无非就是第七大队日子好过,又是金银花又是药材的,就连山上的鱼塘,田有福这个老狐狸都故意让村民上去把鱼塘往自家这边挖开了不少。本来只有一个小小的鱼塘,现在愣是给扩的足有五六倍大。
田有福这人滑头,还在鱼塘周围垒了一圈围栏,找了人在边上搭了房子看着。
这可叫周围两个大队嫉妒坏了。
以前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也显不出来什么,但是现在呢?
第七大队不管是有钱,还有村小,鱼塘……
咋啥好事都能让他们一个大队占上了?
几个大队长不服气,准备撺掇着公社把第七大队的产业都没收了。
现在不是说集体吗?凭啥底气大队就光顾着自己大队?
就该奉献出来,大家一起均分!
公社书记本来也觉得差不离了,以前他们公社上不是不眼馋第七大队的收入,可不是害怕万一把这些收到公社,万一出了事,那不就是他们做领导的立场不坚定吗?
可瞧着第七大队风风火火的干了几年都没事,公社书记也觉得到时候了。
集体的就该是集体的嘛,第七大队的收入合该是分到公社所有人头上。
本来公社书记就寻思着最近找个机会跟田有福说说,把今年的金银花收入都上交了。
但是现在么……
公社书记不这样想了。
人家大队有能人啊。
王永福把边上的人拉过来。
“这是蓝越,是工程师,我这次就是陪同他一起来的。”
蓝越人长得清瘦,颧骨上还带着些晒出的斑点,但这丝毫无损于他的气质。像是在本来温和的书卷气中,揉进了一点塞外的风沙和粗粝,更显得气质出众。
田有福不明觉厉,伸出手又不好意思的收回去,在裤子抹了好几下才握住蓝越的手:“您好您好。”
能叫有福这么郑重的介绍,这人肯定是一个大人物了。
蓝越:“您好,我这次来,是因为要找的人也在你们这里。”
蓝越想到了什么,声音里带着点期盼和悲伤:“她叫程淑芬。”
蓝越心里沉甸甸的,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期盼。
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