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又被她唤醒几分神智,抬目看去,只见少女跪于溪畔,乌发前挽,露出一截纤长的雪颈,在月下明晃似玉。
“哗啦——”水声宛如溅珠
阿萝绞腕,拧干绢帛,挪至魏玘身侧。
她伸手,要去揭他衣裳,又在触达前停下,道:“你忍一忍,会有些疼。”
魏玘只笑:“本王何时怕过?”
他虽然受伤,利落不胜从前,但倨傲、清贵却分毫不减。
阿萝抿唇,颦起水湾眉,哀淡地瞧他。
她记得,哪怕魏玘腿根出臼,也不曾发出半点痛呼。可她也知道,他并非不疼,只是对自己格外心狠,才凝出魄力,强行忍耐下来。
“我会轻一些的。”她道。
魏玘不答,忽觉刺痛入骨,身躯猝然僵直。
阿萝指尖微动,正拈起他身后衣缕,揭开伤口附近的破布,谨慎,轻缓,小心翼翼。
一片,又一片……袍衫破乱纷碎,被她逐次揭下。
阿萝凝滞,一时怔于原地。
眼前,背脊笔挺、瘦削,有力,线条分明、流畅,如受工匠塑刻,却见一道剑伤斜穿而下,近有五寸,细长狭窄,皮开肉绽。
而在剑伤之外,还有许多旧痕,大小不一,似乎也是由刀枪所致。
今夜,黑衣人斩伤魏玘、毁他袍衫,虽只留下一处伤口,却露出他半面脊背——凡是阿萝目所能及,均可见伤痕错综,狰狞古旧。
阿萝心口发紧,气息越沉,肺脏也淤堵凝涩。
“怎么?”魏玘忽道。
他轻笑一声,口吻轻松,道:“哭什么。”
阿萝一怔,经他所言,方才发觉,自己两颊温热,竟已无声淌下泪来。
她抹去,按住抽噎,道:“无事。”
——声音紧凝,字句打颤。
“先清创。其、其余的事,之后再谈。”
魏玘嗯了一声,不再开口,任由阿萝在身后忙碌。
她太单纯、太好懂——他甚至无需回头,就能猜到,她杏眼含泪,正将软唇咬得泛白,眸光颤动不休,仍攒着坚韧,非要救他不可。
身后,湿布冰凉,痛感强烈。
魏玘神智跌宕,闻她暗香轻盈,勉强撑出清醒。
终于,阿萝清完创面,站起身来。
魏玘掀目,见她离开溪边,走到一处草丛附近,埋身翻找。
他想问,却失血过多,一时没有力气。待他开唇时,她已折身返回,步伐轻快,两掌合拢、上摊,似乎正捧着什么物件。
阿萝道:“这是黄丝蚁。”
魏玘挑眉,不解其意,等她继续解释。
可阿萝并未解释,只绕往他身后,又跪伏,不知要做什么。
下一刻,痛感再临,却比先前细小,宛如蜂蛰。魏玘很快发觉,他应是被那黄丝蚁咬了一口。
阿萝静观,待蚁颚紧锁、咬死伤口两端,便两指一拽,拔去蚁虫躯干。
她道:“书里说,黄丝蚁咬力惊人,一旦扣颚,哪怕身首异处,也不会松开。因此,如在野外伤及皮肉,可寻黄丝蚁巢穴,借其缝合伤口。”
——这是巫族独有的医术。
巫医诡秘,常借动物、植物,出人意料。因此,越人鄙夷巫人,却重视巫医,欲取之所长。
魏玘嗯了一声,仍未多言,唯有眸间融冰,漾起温柔隐隐。
对此,阿萝并未瞧见。她正全神贯注,拈动小蚁,反复来回,专心替人缝合伤口。
一片清光打下,二人身影织缠地上,仿佛相依相偎。
……
片刻之后,剑伤聚凝,不见余隙。
阿萝舒开气息,松懈柔肩,腰身一软,险些瘫在地上。
“呼。”风声低拂。
又是魏玘横臂,搂来,令她靠入怀中。
阿萝惊,不禁拧动身子,却不过挣扎一下,就没了动弹。
或是以为自己无法挣脱,或是担心扯坏魏玘伤口,又或是出于其它缘由——不论如何,她偎着他,感到月光焦灼、分外烤人。
“累了?”魏玘道。
阿萝发觉,她正靠在他心口,能在他字句间隙,听见胸膛响动。
她轻声道:“是有些累。”
话音刚落,阿萝感觉,魏玘胸膛一颤,似是在笑,却比露水更淡。突兀间,她像说了错话、做了错事,两面脸颊也发起烫来。
她道:“你笑什么?”
魏玘敛容,道:“你哭什么?”
阿萝一时不答,心里知道,魏玘是在说方才之事。
未得她回应,魏玘也不恼,只紧臂,往她腰上揽,似要将她揉入骨里。
阿萝凝定,发觉他今夜已抱她多次。
——书里说,这如亲吻一样,也是有情人之间的举止。
她垂眸,本要推他,却莫名使不出力,只道:“我也不知。原本,我还想问……那些伤,是你怎样来、何时来的?”
魏玘沉默半晌,才道:“忘了。”
阿萝听罢,忽然有了劲,遂挣开他,转眸睇去一眼。
她道:“我不喜你这样。”
太多人说过,魏玘身不由己、虎狼环伺,需得时刻警惕,以图生存。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