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他哭得一脸灰败, 莱尔维亚失语片刻,看了看天色,还是皱着眉头将手伸到他面前:“起来。都这么大了, 哭什么哭?”
新入千岩军的新兵蛋子说:“你比我小。”
他说出来这句, 眼泪掉得更凶了。
莱尔维亚搞不清楚他的泪点在哪里, 但好在他说完以后, 还是畏畏缩缩地握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黑发少年利落地将昏迷过去的军士往肩上一撂,扔下一句简短的“跟上我”,随后头也不回地向着达达利亚与刻晴的方位走去。
新兵握着枪跟在他身后,虽然呜咽声有点烦人, 但好在有好好地跟着他。
夜中的森林昏暗朦胧,朝哪边走都差不多。肉眼看不见路,就要靠系统看地图指方位, 一行人脚步掠过草丛, 在黎明前最昏暗的那段时候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也许是等得太久, 达达利亚和刻晴竟然在原地架起了火堆。紫发的漂亮少女背对着莱尔维亚坐着,而达达利亚盘腿坐在侧边, 一手支着脸, 一手用细细的木棍拨弄着火堆。
一夜没睡, 他脸上的倦意已经很浓了, 长长的睫毛半掩着深沉明净的蓝, 上下眼皮相接的时候又猛然睁开, 张嘴打了个哈欠, 又接着舞了舞手里的小木棍儿。
莱尔维亚顿住脚步。
他在几步之外注视着达达利亚轮廓仍然稚嫩的侧脸,不知为何回想起了冰层中那个模糊的面容。
人类长大还真是快, 只要过三四年, 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果然如他所料, 达达利亚长大以后的长相也非常顺眼。
莱尔维亚心里漫上一股诡异的、自家养的盆栽开出漂亮花朵的自豪感。
但他也同样意识到,距离那个结局,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他能做很多事情。
鞋底压过草叶的声音惊动了刻晴,她最先转过身来。随后达达利亚也注意到声响,转过头看见来人时脸上的困意一顿,眼底浮上一抹欣喜。
“莱尔维亚先生!”
两人从火堆边上站起身,快步向这边走来。
刻晴想从他手里接过昏迷的千岩军,临到近处却被莱尔维亚挡了一下。
“我在深处才找到他们。”莱尔维亚道,“昏迷的人没事。”
因为不知道她腰上挂的东西能抵御什么程度的污染,出于人道主义,他还是伸手阻止了。
刻晴神色一变,迅速会意了。她看着黑发少年将人放下来,凑近仔细辨认了一下面容,道:“明午?”
她认出来人,皱着眉头望了一眼莱尔维亚身后:“你有看到另外一个人吗?他们应当是一起的。”
莱尔维亚向回来时的小路那边走了一步,突然拐去一侧,将手探进灌木丛,像拎动物一样提起另一个人的后领子,将人拉了出来。
动作不算粗暴,也称不上温柔。
刻晴张了张嘴,大约是想叫他轻点,话还没出口,就被他脸上的眼泪堵住了。
不过她没有问他为什么哭,而是将话题移开,询问道:“明申,发生什么了?你们怎么到深处去了?”
明申抱着枪,靠着树缩成一团,看神情浑浑噩噩,听见刻晴的疑问后,仍然努力调动思绪回答:“白玉盘……有异状。我和明午去通知其他人,但是,没走成。”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边哭边说:“有声音叫我去里面。”
刻晴有些急切地追问道:“什么声音?”
明申埋头呜咽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该怎么表述。
趁着刻晴还在提问,达达利亚两步蹭过来,递过来一柄沾满血迹的单手剑。
“擦不干净。”他说,声音里有点儿委屈,似乎很不愿意这样怠慢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好兄弟。
莱尔维亚接过来一看,连那枚火焰形的刀镡上都沾了零星血迹,使用它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一目了然,达达利亚多半像使匕首那样,一下扎到底,又大开大合地将剑身抽出来。
黑发少年叹了口气。
他将它收进系统仓库,然后再拿出来,经过这样一道程序,单手剑上的血污尽数消失。达达利亚眼睛亮晶晶地接过变得干净的好兄弟,快乐地摸了摸,又将它递还给莱尔维亚放回去,头上冷不丁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敲。
“不要把剑当短匕使。”莱尔维亚说,“剑身很长,次次都扎到底,对手臂负担很大。”
达达利亚:“下次一定!”
他伸出两只手抓住少年对他来说有些大的手掌,将它从头上摘下来,牢牢握进手心里。
小孩刚从火堆旁过来,手心很干燥,带着火焰的余温。
这点滚烫的温度顺着两人相接的皮肤一路蔓延,滑过手臂、滑进心里,舒适得让人有些昏昏欲睡。莱尔维亚眨了一下眼睛,伸出另一只手拢住达达利亚两只小小的手。
他才发现,自己有点累,也有点困。
但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他转过头,对刻晴道:“接下来去哪儿?”
刻晴顿了一下,停止了对明申的询问。
她发信叫来了几位千岩军,没过多久,两架极速奔驰的马车就停在了几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