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便这般过了一夜。 次日清晨, 担心女郎的春堇早早进来察看情况。 一听门声,卫觎立时醒来,睁开的两眸透出警惕凶冷的寒光, 第一时间遮挡住簪缨的身体,冷冷侧目。 没防备的春堇几乎被这一眼洞穿,手中铜盆里的热水一下子泼洒到自己鞋面上, 牙齿打颤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醒过来的簪缨很快弄清状况, 抚住卫觎的后背吩咐:“所有人都退出去, 没有传唤莫要进来, 我和主君无事, 自己起身便是。” 说着,她用了点力气才把卫觎的脸扳回来,让他看着自己, 忧心忡忡地问:“观白, 你清醒么?” “阿奴说什么傻话呢。”男人低懒地应了一声, 摸摸她的头, 没有攻击性地抻个懒腰起身。 只是执意不许旁人碰她,自己帮她穿衣系带。 簪缨目光关注着他每一个神情, 任由着他。 不过卫觎手挑簪缨的腰带系到一半, 又被什么痴迷住了。他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她软绦上的织绣纹理, 像在细数附属于她的美丽经纬, 转着手指半吞吞地把玩。 “观白。”簪缨叫他, 他才回神,抬眼被喂了一颗东西在唇间。 他舌尖舔过她的指腹,吞了下去,眸中浮荡起一点暧昧的丽色, 愉悦问:“是什么?” 簪缨轻仰桃花眸,不确定他此时到底还剩几分清醒,观察着男子脸上的神情,道:“糖。” 卫觎笑了一声,低头碰碰她的唇,“那该给你吃才是。” * 虽然他与她说话时的状态看起来还好,簪缨却不敢掉以轻心,马队又行走一程,至驿休整时,她寻出个空隙去问葛先生,现下卫觎的身体究竟如何。 最近几次,葛清营为大司马把脉也要十分小心了,他沉吟着答:“他的蛊毒已沿心脉上脑,是以开始出现神思混沌的情况,接下来如何,还能撑多久,实是难料……且容葛某再说一遍,女君千万以小心保重自己为先,您安好,大司马还能撑着,若被大司马所伤,他清醒时分只怕会因自责生狂,到时便更难了。” 所以如今他体内的蛊毒,已发展到单凭意志无法控制了么? 簪缨不愧经历过风雨打磨,镇定地与葛先生讨论:“若是到了最后关头,没等来那朵莲花,只靠我们手里的六味药给他服用,能起到什么效果?” 葛清营神色变了变,“大抵可清除一部分蛊瘴,但也许余生,大司马的神思便难以恢复了……” 簪缨默了一阵,道声知道了。 便在此时,林锐突然跑过来找到簪缨,“女君,不好了,大将军不认人了!” 簪缨大惊失色,她才离开一会儿,前脚走时卫觎还好好的,怎会突然不认人了? 她和葛清营跟随林锐赶到卫觎的屋外,才踏进院子,便见一道黑影破窗被丢出来,带着撞落的窗棂碎木跌落到地上,发出一声痛吟,正是谢榆。 龙莽警惕地站在屋门口,两腿不自然地分别踩着上下阶,龇牙托着脱臼的肩膀用劲一推,自己正了回去。见簪缨赶来,他忙挡在门口摆手:“先别进去,妹夫突然发作,不识我们,无差别攻击靠近的人——葛神医,快点想个法子。” 簪缨脸色雪白,不待葛先生回答,她知道寻常的针灸和镇定方剂对卫觎无用。且如此情状下,纵使有法,他岂容人接近? 她忽看见龙莽的手掌糊着一层半干的鲜血,心头惊跳:“动刀子了?” “没有没有,屋里按大司马之前的交代早收走了所有利器。”龙莽怕她急坏自己,连忙解释,“是我方才进去想制住他时,带倒了灯台划了一下子——” 正说到这里,屋内传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那吼声浑厚苍凉,充满慑人的凶戾,就好像一头雄兽在圈画自己的地盘,警告外来者不许踏进一步。 谢榆挣扎着爬起来,“这样下去不行,当初祖将军……祖将军就是这样,亲卫们都撤走了,他就会开始伤害自己。女君且退。” 说着他又要进去试图叫醒大将军。当年大将军敢冒死靠近祖将军身边,阻止祖将军自残,他生为北府儿郎,岂可惜命! “你莫进了!”簪缨上前一步拦住谢榆,“我去试试。” 就在她声音落时,屋内又一声低吼。 龙莽一看这还了得,“不成!你进去被他拍扁吗,断断不成!” 葛清营也劝阻,“女君,可还记得我方才之言?” “他听出了我的声音,他在叫我……”簪缨声音微颤,却还保持着起码的冷静,红着眼环顾众人,“我不会拿自己性命冒险,我一会慢慢地走近门口,看他反应。你们在我身后,若有变,便立即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