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反了!还有你,不撑起太子的颜面去责难,反倒贴上去,打量着要气死母后不成?”
庾氏昨日被一个小女娘在世家面前扫了颜面,正有一肚子冤火,加上李景焕的手腕被卫觎伤到,更是气得无以复加。
她昨日便想带着太子去陛下那里讨个说法,结果陛下直接躲去了毓宁宫,没有半句对傅簪缨以及大司马的问责。
——卫婉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他还向着她的弟弟。
可焕儿是他的嫡子长子啊,医丞说焕儿的腕骨被打裂,若不好生保养,只怕将来写字都艰难!卫觎这是想让她的焕儿拿不起笔墨,批不了奏折,其心可诛!难道陛下就半点看不出来吗?
李景焕只是不语。
李荐见母子俩闹得不像,忙从中斡旋:“皇后娘娘请息怒,殿下晏归,原是京兆府衙出了一桩大事……”
接着,他便将傅老夫人隐瞒傅子胥军功一事上禀皇后。
庾氏却是第一回听闻此事,怔在那里半晌没反应过来。
她往常只觉邱氏是个糊涂好拿捏的,却真没想到,邱氏既好被她拿捏,也好被别人拿捏,既愚蠢又胆大包天,不吭不响竟行出此事。
她果不应与蠢妇谋事……
庾氏心中正做此想,便听李景焕冷声发问:“母后,此前让邱氏去乌衣巷劝说阿缨,是您的意思吗?”
庾氏对上他的目光,心中微紧,随即蹙起尖细的黛眉,沉沉道:“你在质问你的母亲吗?”
李景焕直视庾氏,慢慢蜷紧手掌,接着问:“所以昨日让崔愉去乐游苑,也是母后的谕旨吗,母后,您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的身量已高出庾氏许多了,庾氏想看清自己孩儿的脸,已要微微仰面。太子冷硬不减锋芒的视线让她心中发酸,眼色向外轻扫,李荐识趣地屏退左右。
庾后语重心长道:“孩子,母后还能为什么,那丫头的心,眼看是归拢不回来了,能弄来她的钱也是好的。眼下当务之急,先把苑北行宫建成,为陛下把差事漂漂亮亮地办妥。昨日情形你也瞧见了,王氏亲厚二皇子,三吴首富又拉拢王氏,怪母后给不了你助力,你说咱们母子手里的牌,还剩下什么?你现如今只有牢牢抓住你父皇的器重,这关乎东宫地位,你可千万别犯糊涂!”
李景焕有些陌生地望着眼前的女人,一字一字道,“我一早要的便不是她的家财,母后不知吗?”
庾氏气他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开窍,脱口道:“你想要她的人,也要一步一步来!”
李景焕眼波如晦,心潮起伏。
他曾以为,母后是这座宫里除他以外,对阿缨第二好的人,毕竟阿缨一直在她的膝下将养长大。可现在,看着她油然一副算计阿缨入骨的面孔,李景焕忽然恍惚,觉得她确实是说得出“她不是还有左手”、“迁她去萝芷宫”的人……
他不明白,赖以信任的母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更令他不敢细想的是,在那场不属于他的记忆里,他做了母后的帮凶,一字未曾辩驳。
那些零碎的片段,仿佛正一点点由假变真,一点点无视他的抗拒,浮出水面。
李景焕的头自打离开京兆府后,便不再疼了。他见不着她,便不会疼,也不会想起更多事。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若他想安稳度日,最好的选择,莫过于从此以后再也不见阿缨。
因为李景焕直觉,后头的事不是好事,他不愿作想。
可他做不到。
今日在府衙里,他亲眼目睹簪缨一下一下地用簪子捅进周燮的胸膛,侧影却静得像冰。
那种不动声色的凄厉与发泄,让他心慌得难以忍受,他只恨当时簪缨身边之人不是自己。
他想保护她。
哪怕余生见她一次便头疼一次,他也还是想与她朝夕相伴。
“我要的是她的心。”李景焕疲惫地垂下与庾氏如出一辙的凤眸,“母后以后切莫再做伤害她的事,孩儿自有分寸。”
说罢,他也不行礼,转身便回自己的寝殿。
庾后站在原地气得嘴唇发抖。
*
李景焕一身寡郁地回到内殿,扫见书案上堆着几本国语策论与一册衙门里的官员考评,也不记得有几日不曾翻动过,无心于此,亦不要人伺候,坐在榻上倚囊假寐。
不知时过几许,他似梦非梦,眼前正闪过萝芷殿的宫门,突听一道轻细的声音唤道:“殿下、殿下……”
李景焕迷然睁眼,殿内视线昏暗,当已是黄昏。等他看清眼前的一张脸,陡然惊出一身冷汗。
在他眼前的,是个年岁不大其貌不扬的小内监,然在他方才的梦境中,正是此奴向母后叩头进言,求将傅小娘子从萝芷殿中放出来,而被活活地打死。
骤然见死人复生在眼前,李景焕心跳如擂鼓。
“奴才该死!扰了殿下清梦。”
那小太监也没想到自己会吓得太子愣神,连忙跪下,“陛下请殿下过去说话。奴才方见殿外没人,一时僭越,求殿下宽恕。”
“你是御前的……”李景焕醒了神,始记起今夕何夕,看此人确有几分面熟,问道,“叫什么?”
小太监低声回道:“奴才焉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