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溪歪了下头, 两个眸子清炯炯地望着姚春山,过了片刻,她捏着衣角缓缓朝他走过去。
姚春山俯下身, 与她平视。可眼睛里溢出的泪水早就模糊了视线,除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还是看不清楚小孙女长的什么模样。
走到他跟前,姚溪伸出双臂搂住姚春山的脖子, 小脸贴上他的脸,悄声说道:“溪儿终于不用对着,”她比划了一下家里那个四四方方的, 上面御赐“姚墨”二字的木质匾额,露出小豁牙笑了笑:“喊它爷爷了。”
姚春山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来,孩子,咱们进屋了。”
周如梅上前给他磕了个头, 泣不成声:“父亲,您总算回来了。”
一时百感交集,想的更多的还是姚春山回来了, 她的女儿姚溪就不再是寄居在外祖舅父家的外孙女表小姐了, 往后就是姚家的嫡女千金了。
日后谈婚论嫁也底气十足了。
姚春山赶紧放下姚溪扶她起来:“叫你们为我一个没用处的老头子担忧了。”
看到姚溪被她外祖家养得这么好, 姚春山心中的那个愧疚啊。
周寂然一指着他带过来的婆子老仆:“姚墨啊,这还是你家的老人儿, 你点点人数。”
登时五六个婆子老仆齐齐跪下哭道:“姚墨您总算是回来了。”
看老主人这打扮, 还是在外头发了财回来的。
姚春山红着眼睛朝周寂然深深一揖:“寂然兄,什么都不说了, 你受我这一礼吧。”
“回屋说。”周寂然拍着他的手臂, 两人步调一致地进屋了。
得, 俩老头搭上话了。
一开始周美彦看见祖孙重逢的场面还红了眼睛, 险些挤出两滴泪来陪着哭一哭,结果一看他祖父拐着姚春山进屋去了,问姚溪:“溪姐儿你家有什么好玩的没?咱去瞅瞅?”
姚溪:“彦表哥,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才一岁多,记不得了。”
一进门她也新鲜着呢。
跟在他俩身后的周夫人给了周美彦一巴掌:“成天就记得个玩,你不是说姚墨在外地收的学生都要考秀才试了,你要是明年考不中举人,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有脸混。”
周美彦耷拉着脑袋:“……”
他娘这是怕他还比不过遥远的上林县的一个小屁孩吗。
姚家是一套五进院的老宅子,厅院修得疏朗有秩,他们一进正厅,婆子老仆们就忙活起来利索地收拾了一番,还烧了开水煮了茶碗,很快就端茶倒水来了。
拉杂一番说起回京路上的事,一直没插上话的周元礼问:“姚叔,你说的陪你进京的卫二,人呢?”
“这孩子将我送到家门口,”姚春山皱眉道:“就提着包袱走了,问他去哪里有不说,我寻思着小孩子玩心重,许是想逛游一下自在两日,也许玩够了就来找我了。”
周美彦听见大人们在说卫二的事,眼睛一亮:“卫二是不是功夫很好?”
他在上林县见识了卫景川的功夫,心中立马在卫三的形象上勾勒出一个更为凶神恶煞,眉毛粗浓如刷漆的高大武夫汉子:“他使的什么兵器?”
结果姚春山说道:“英哥儿武艺好,使一把戟,生得很是英俊,是个玉面儿郎。”
他想着,趁着卫景英在京城时候,叫周家看看他,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家,族中开明不在乎出身的,给他做个媒说门亲就好了。
周美彦磕了磕牙:“……”
有点不信姚春山的话。
可能姚墨疯病还没好全,又患了眼疾病,回头得跟姚溪委婉地提一下,让她留心个大夫给她祖父好好瞧瞧病。
周家父子都说道:“哪日卫二那孩子来姚家,务必留他一会儿带来让我们瞧瞧。”
……
上林县。
傍晚,卫景平放学后从墨笼里拿出两锭墨来,一锭呈朱砂色,一锭是明黄色,两锭墨中间皆有椭圆形的开光,设卷草纹边框装饰,大雁盘旋于开光之上,双翅膀护于左右,祥云围绕四周,整体雍容华贵,又有凌云之志的气势,非常吸睛。
但是墨锭水分未干,拿手一摸,还有墨色蹭到手指上。
这是继紫玉光墨系列之后,墨铺又出的新墨——青麟髓。
灵感起源于傅宁,这孩子因为受了温之雨的训斥,回家之后一气之下烧掉了以往所画的各种美人图,画了两天三夜画了一幅“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的立志图,拿给他看时,卫景平觉得那幅面实在是太适合引在墨条上了,于是就有了这一系列的新墨。
“青麟髓”这个名字是套用后世曹素功墨的,这两锭墨的制作比先前的选松烟选得都精良,杵刻也非常精工细致,只等风干得差不多了就会摆在货架上出售。
为了先造势,卫景平得了傅宁的允许,将这幅鸿鹄高飞图临摹了一张,题上“青麟髓墨”四个字,贴在墨铺外面的半日师的台子旁边,让它在开售之前多少先混个脸熟。
看完墨锭,卫景平又和卫景川说了几句话,回墨铺后面的小屋苦读去了。若把他的精力分成10分的话,之前的县试他大抵用了8成的劲头,府试花去了9分的功夫,到了院试,一考定秀才功名的这场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