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子习武的资质之差震惊了这个糙汉子,他苦恼地反省,朴实地发觉是自己和媳妇儿太溺爱老四了,这才害他没传承到他们老卫家在武艺上的天赋,同样都是他儿子,老四比他上头三个哥哥差太多了……这都怪他呀。
还能怎么办,趁早往回扳呀。
卫长海捏了捏手掌心,暗自思忖:以后要多磨砺磨砺老四,再不能溺爱下去了。
从卫景明背上下来的一瞬,卫景平感受到卫长海对他从未有过的严厉,他的内心是惊慌的。
习武他不怕,他怕的是这个便宜爹卫长海参照上头仨个兄长的资质,成天对着他手持棍棒一叉腰,撅着胡子瞪圆了双眼,叫他以习武为事业呀。
要强健体魄,更要苦练几多个寒冬酷暑,练到精通拳脚、骑射、剑法……长大了去考武举从军,或去当镖师,又或者去衙门里当差,还有的给达官贵人看家护院当打手,哪一个想一想就觉得他干不来。
一直到进了屋,卫景平都蔫蔫地提不起精神来,坐进教室里念书的念头比先前强了那么一丢丢。
就这么一丢丢,让他觉得不能那么随缘等待白鹭书院的顾世安院长来召唤他了。
他得主动去召唤读书的机会啊。
他想着卫景明他们,卫景平心一动:要是能先说服卫长海和孟氏,让他们四个一块儿去读书就好了。
至于读了书,以后做什么,或考科举,或者别的什么,就容易多了。
他听说,在上林县,读书人连说亲找媳妇儿都格外容易呢。
想到这儿,卫景平哑然失笑,读书在古代本来出人头地最佳的捷径,要不古人怎么会连番上演囊萤映雪、凿壁偷光都要读书的励志故事呢。
卫景平豁然扼腕:等什么白鹭书院,这大好的时光,不念书求知,耽搁掉就太可惜了。
至于钱嘛,他他……来想想办法好了。未必要花大价钱进白鹭书院念书,要是能找个启蒙的私塾,或者请一位西席来家里教书,只要收费够便宜,能够教他们读书认字就好了。
可是怎么请先生,去哪儿请,请谁,成了很大的问题,他全然没有头绪。
这么一琢磨,卫景平浮躁的心气下去,又急不起来了,还是得一步一步徐徐图之啊。
熄灯睡觉前,他问卫景明:“大哥,你想念书认字吗?”
要是搁以前,卫景平这么问,卫景明定然会吃惊地摇摇头,说一句“不想。”,读书有什么用,不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吗。
他有武艺傍身,将来自然是要考武举当大将军的。
可现在,他愁肠百结地挠了挠头,说道:“老四,我……”
他想,念书。
说完,他也盘算上了。和卫景平想的差不多,他也算着要是他们四个一起去白鹭书院念书,一个月光学费就得花出去4两银,他爹那点俸禄银子是无论如何都供应不起的。
比白鹭书院收费低的,上林县还有郑秀才和祝秀才开的私塾,每年才收4两的学费,两家一共收了十多个学生,但据说不是交学费就那么容易进去的,一来祖上要是读书出身,二来要看是否和先生投缘,否则,不管多少钱都会被拒之门外的。
像他们哥儿四个,他都十五岁了,开蒙太晚,老二是卫景英则是上林县出了名的刺头,没人敢惹,老三卫景川憨憨傻傻的,一看就不是拿笔杆子的手,学起东西来还不得抓耳挠腮的,想要让秀才看上他们,恐怕很难。
算完帐,卫景明摇头叹了口气:“不想,咱们家祖上又没有读书人,都是靠武艺挣军功吃饭的。”
卫景平觉得他大哥的神色有些异常,联想起那日他婶子苏氏说的“嫌王家大姑娘不识字”“明个儿还想娶个秀才家闺女”之类的话,猜他这是有喜欢的姑娘了,而卫景明喜欢的姑娘,八成是个认字的。
那姑娘家里头,闹不好是个读书的。
卫景明才因此不同意同不认字的王大姑娘的婚事。
是以卫景明才会在被他提问时下意识地说想读书,可能是心念一转,想着家里的情况,只能面对现实,违心地说他不想念书了。
好家伙,这么绕来绕去地绕了一圈,卫景平险些把自己给绕晕了。
得知了卫景明的心思,卫景平忽然心血来潮:找什么老师西席啊,不就认个字吗?自学,带着仨哥哥自学吧。
“哥,我认得一些字。”想了想,卫景平突然大放厥词。
经常和孟氏上街的时候路过小书摊,满眼的繁体字看着很晕,乍看一个都不认识,但多看两遍,多琢磨琢磨,渐渐的就和后世的简体字一一对上了,他这大半年已经认出三十多个繁体字了呢。
得益于上辈子学生时代的语文教育重视古文,卫景平浅浅地记住的一些经典句子,比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如月之恒,如日之升。”,“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等等,他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把一些繁体字,从《诗经》上比照着后世的简体字认了下来。
倘若上点心,多找几本书每天琢磨,假以时日,卫景平觉得自己不用进私塾也能自学到认字的地步。
“老四,”卫景明赶紧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微凉的,没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