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张了张口,突然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我相信。”
他重新看向窗外被蒙上一层皎洁白纱的月亮,神色惺忪,声调依旧温和:“那你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也和这里一样吗?”
“不,差别还是挺大的。”
每当提起这个,少女总会下意识地放缓表情,话语中盛满了对自己的喜爱。
“那是个和平,没有任何争斗的世界。”
她凭着记忆,披戴着皎皎月光,滔滔不绝地描述起来。
黑发少年听完,微微抿起了唇:“听起来很美好。”
“是啊。”
白川童浔泄气地垂下了肩膀,撇着嘴角道:“我还在寻找回去的方法呢,就是不知道得等到何年马月了……”
她顿了顿,叹息着摆了摆手:“不提我了,你今天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边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如若不是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就仿佛整个人都消失了一般,安静地彻底。
白川童浔偏头看过去,就见夏油杰神色愣怔地低头握了握拳头,眼中充满了迷茫与挣扎。
她安抚性地轻轻碰了碰他精瘦的手腕。
“怎么了啦?”
夏油杰呼吸声渐渐加重,声音暗哑。
“我最近,深刻地发现了人性的丑陋。”
他复又张开双手,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我开始动摇,逐渐颠覆了自己之前的信仰,甚至会觉得我用这双手所守护着的那些东西十分肮脏与恶心。”
对于这样一番言论,白川童浔始终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她只是用那双如水般宁静的双眼地看向他,一言不发地听着。
夏油杰一句一句,眸光晦涩又深沉,像是个已经走到尽头的追光人,放任自己沉入深渊。
“那些非咒术师将可以看见咒灵的人当成异类,当作邪物,不断驱逐谩骂着。”
“明明是他们的恶念造就了那么多的咒灵,为什么我们已经拼上性命去因为他们而战斗,却还要被这样对待呢?”
“因为那些人很弱小啊。”
少女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他们懦弱,不愿意去改变自己,又没有任何自保能力,所以才会恐惧着一切超出自身认知的事物。”
“你们确实为他们做了很多,但他们又不知道,不是吗?”
白川童浔握住了黑发少年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因为各种长期的训练而有些粗糙的茧,可分明是夏天,他皮肤的温度却凉得令人心悸。
她轻轻捏了捏,道:“咒术师是个非常伟大的职业,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夏油杰不再说话了。
心中始终有一片阴霾挥之不去,他深深吸了口,抬起另一只手覆上双眼。
在这样一个平常的黑夜中,好像想起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又有什么渐渐拉开了序章。
“我之前一直觉得,保护非咒术师是我们这些有能力的人该做的事情。”
一片寂静中,夏油杰又低喃着开了口。
他没有选择偏头去观察少女的神色,只是直直地望向窗外的远方。
“但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件违背道德,抛弃所有底线和现在内心全部理念的事情……你会怎么想?”
白川童浔笑了,月光照在她的脸颊,增添了一种模糊的柔和感。
“这是什么话?”
她又好玩似地捏了捏他的掌心,柔和地开口:
“我当然会想你平安。”
夏油杰指间倏然僵住,错愕地看向她。
“夏油杰。”
白川童浔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如念诵着情人诗一般温柔的语调。
“你是我的同伴,是今后陪伴我在漫长道路上继续走下去的人。”
她的唇角勾起笑,不急不缓的声音伴随着风的律动,在此刻比任何音律都要悦耳。
“你对我而言,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人,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取代你。”
“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去肆意地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而活着,去走那条你认为正确的道路。”
“不论对错,也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
“我都会在终点等你。”
窗外不知是谁家的孩子顽皮地点燃烟花棒,他们嬉笑着在家人的陪伴下慢慢远去。
零星的小火花飘在眼前,炸开,而后散落。
夏油杰从来没觉得什么话会有这样的魔力,让他忽然有种想要潸然泪下的冲动。
世界仿佛与他隔绝开来,他恍然站着,就好像有一道光蓦地环抱住了他,点亮了整个黑夜。
他对上少女坚定的目光——
听到白川童浔说:
“夏油杰,你永远不会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