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童浔在道歉。
她明白压切长谷部究竟对自己的主人抱有多深刻的情感, 所以才会产生愧疚,因为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其实有着她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压切长谷部没有说话, 他的眼底还带着尚未散去的疲惫,就这样安静地看了她很久, 最终慢慢地垂下了眼眸。
听不到回复的白川童浔将脑袋低得更厉害了。
“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的灵力会……”
她有些慌乱道:“我还让人伤害了你的同伴,我……”
“你不用道歉。”
始终保持沉默的压切长谷部终于开了口:“我和他们并没有什么感情, 所以我也不会迁怒你。”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心如死灰般的平静。
“你救了我,要道歉的也不该是你。”
白川童浔愣愣地放下手, 抬头看他。
压切长谷部也在同时低头对视上她的目光,他默了默, 随后抱着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态, 开口朝她解释起来。
隶属于时政的审神者们经常会往从锻刀炉里锻出来的刀剑中注入灵力, 让他们化为人形, 一次来扩充的本丸战力。
压切长谷部诞生在审神者风的本丸,自被召唤成形起,他就不停地被派出到其它时代做些简单的收集任务。
他是他们小队的队长, 队伍里只有他一人。
并不了解对方行事作风的压切长谷部将这当成是重用的表现。
每当他带着或多或少的资源回到本丸时, 风就会毫不吝啬地将他夸赞一顿,所表现出的信任和赏识总是令他积攒多时的疲惫全部一扫而空。
然后转头他又会接到别的任务。
压切长谷部在那座本丸待了近一年, 却几乎没有接触过其他的伙伴, 也没有经历过什么最基础的训练。
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别的时代流荡, 一个人跌打滚爬地成长, 而审神者风似乎也在刻意阻挡他与大家见面。
相处就会产生感情, 而压切长谷部不需要和别的刀剑建立起多余的羁绊与情感, 不然就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就像是一期一振和那些廉价短刀之间的关系,总是让他很头疼。
因为对于风来说,他只需要一个能够零成本为本丸增添资源,又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罢了,这一个碎刀了,他还可以再召唤下一个。
而之所以选择压切长谷部,也只是因为他很容易被锻到,同时也是公认的最愚忠与好应付的那把刀而已。
压切长谷部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只要他的主人依旧需要他,喜爱他,其它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
直到有一天,变故突生。
因为在一个地方停留了太久,他不幸遭遇的检非违使的进攻,这些家伙比时间溯行军更难对付,压切长谷部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他在围攻中摔落悬崖,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玉钢也掉落到不知道什么地方。
跌落悬崖的压切长谷部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严重的伤势令他连从地上爬起来都做不到,他尝试着呼唤主人,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茫然,不解,始终固执的不肯承认自己已经被那个生性冷漠的审神者当成了弃子。
直到体内的灵力近乎枯竭到维持不住人形,最终怀着绝望的心情,压切长谷部变成了一把毫不起眼的锈刀。
就这样意识陷入黑暗,日月如梭。
野草长到足以完全遮挡住它,不断有野兽咆哮追逐着踩上它的刀身。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某日,一种截然不同的灵力将他从沉睡中唤醒。
——白川童浔来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已经不用再讲。
听完这段故事,白川童浔忍不住心疼地轻轻抱住了他,心中对风的谩骂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好啦,打起精神来,别再想那个人渣了!”
她安慰似的拍拍压切长谷部的背,想要说出口的话在唇边转了一圈,组织着语言,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出了声。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能邀请你来当我的同伴吗?”
“哎,你跟我走吧,就我们两个人,去试试闯一闯这个世界。其它的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完全可以来给你提供灵力的。”
“我愿意为你消耗灵力,长谷部,我想你一直陪着我。”
少女缓缓朝他伸出手,笑容明媚灿烂:“接下来的这一段旅程,我真的期待能和你一起走。”
咚,咚。
心脏在鲜明地跳动着。
压切长谷部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也压根生不起一丝想要摇头的念头。他睁大了双眸,仿佛受到蛊惑般地抬手,轻轻回握住了她。
......主人。
他几乎说不出话,只能在心中颤抖着偷偷喊了一声。
压切长谷部也想逃离曾经的噩梦与孤独,脱胎换骨,重新拥有一段新的开始。
白川童浔就是他新的开始。
这是最后一次。
做出选择时,他这样告诉自己。
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伊甸,一旦抓住了她的手,就注定他要将这一条路走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