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没有开灯, 男性屏气凝神地贴着玄关大门,从猫眼里望出去。
“叮咚”。
铃声不紧不慢,隔了相同的时间又响起来。
男性几乎整个人趴在了门上, 冷汗涔涔, 刺得眼角生疼。
紧挨着猫眼的那只眼睛瞳孔发颤, 已经睁大了很久,但始终不敢眨眼或者移动,生怕这微弱的光线变化会让门外的人察觉到。
老式公寓的走廊是半开放式,久未维护的灯光昏暗闪烁,只模糊照亮了门外人的轮廓,隐约能分辨出是个年轻女性。对方站在门前, 身后一线深沉夜幕不见半点星光,越发黯淡的顶灯似乎也要被那夜色吞没了。
汗水流到下颌, 男性根本不敢去擦, 眼睛却实在撑不住眨了眨,然而就在眨眼的那刻, 铃声停了。
门外的女性礼貌地轻声提醒:“我要开门了, 请退后。”
男性惊恐地扭曲了面容,却不敢耽搁,急忙连滚带爬往后跑去, 迈到第三步,钢铁铸造的大门轰然一响,被人一脚踹开塌倒在地。
整间屋子都抖了抖, 幸亏这栋公寓已经没几个住户,又都是边缘人物, 就算听到什么动静也不敢来管闲事——这一点在男性设置安全屋的时候是十分优越的条件, 现在则显得相当不妙, 他被实质化的咒力压倒在地时恨不得马上有个正义感十足的住户先报警再上来救人。
可惜愿望只是愿望,来人平平稳稳地踏过嘎吱作响的大门废铁走到了他身边。
乌黑的及踝长裙裙摆随止歇的步伐垂落,像一片暗夜落入眼中。走廊灯光熄灭了,但咒力清湛的微光照亮了屋子,下一秒,一抹更凛冽的寒芒刺入他双目。
少女拂过长裙半蹲下来,原本挂在腰间的脇差不知何时出了鞘,幽冷刀锋贴着男性脖颈插进地板。
这一个动作吓得他魂飞魄散,要不是全身都被咒力压制着,只有脑袋还能动,只怕立刻就得哆嗦起来。他歪着头,一只耳朵被冰冷的瓷砖捂住,另一只耳朵听见了少女轻缓的声音。
“我记得,我从五月开始就接下了针对‘六眼’的所有悬赏,并且在各个悬赏的网址都放过话——‘谁动我的猎物,我杀谁’。”
男性自然清楚这事。
今年五月初,突兀现世的少女诅咒师通过围剿“六眼”的伏击战一战成名——她把参与伏击的人全都杀光了,并在战后横扫各个悬赏榜单,接下了针对“六眼”的所有任务。
匿名网站的悬赏原本是不限制接取人的,也没什么“某某接取任务”的标识,一向“先到先得”,谁第一个把任务成果带给雇主,谁拿赏金。可少女到来后,一切都变了个样。
除去有关“六眼”的任务,她当然也接别的委托,而且永远是手到擒来,至今没有失败过。诅咒师们畏惧那深不见底的实力,和几乎出手即见血的冷酷无情,逐渐传开了“死兆星”的名号——看见这白衣黑裙的身影,就是见到了自己的死兆。
隐约成为行内第一人的少女,定下了一旦她接取任务、原本发布的悬赏就必须打上“死兆星”后缀的规矩,以示“不允许其他人插手”。
然而半年以降,那些被她接取后过一阵就完成的任务还好说,针对“六眼”的悬赏却一直挂着,她又毫无动手的意思,不免就让其他人蠢蠢欲动。
男性就是私下意动的一员。
身为颇有名气的诅咒师,他自行联络了一些有实力的帮手,又和某位同样不满少女迟迟拖延的雇主商谈妥当:悄悄组织一场暗杀,如果成功解决“六眼”,直接带过去换赏金。雇主还可以联络其他悬赏的发布者,将赏金一起交给他。
财帛动人心,面对天价悬赏,他已经把“死兆星”的威慑抛之脑后,只想着干完这一票就躲出国去,难道对方还能全球追杀他不成?
如今杀星站到面前了,那些被抛之脑后的恐惧瞬间回笼,男性牙关发颤,还想挣扎着辩解一下,才张开嘴,一个发亮的屏幕就凑到了眼前。
少女拿着翻盖机,一个个点开后缀着“死兆星”大名的悬赏,亲切地询问。
“你是眼神不好,还是不识字?”
“我没有……”男性虚弱地挤出声音。
少女绽开一个冷笑,报出一个个姓名,都是他联络的帮手的名字。
“你们打算下星期在三井财阀的晚宴上动手吧。”
连自己的计划都被了解得一清二楚,诅咒师辩无可辩,脸现崩溃:“我见钱眼开鬼迷心窍,求您……!”
“不用求情,”少女打断他,“我像会心软的人吗?”
压制着他的沉重咒力开始与体内的咒力共鸣,直接将五脏六腑震成了一团浆糊,男性双眼凸起,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就毙命当场。
少女撤回咒力,拔刀归鞘,面色淡淡地起了身。
拿在手里的翻盖机退出匿名论坛,主界面上日期醒目。
“12月7日”。
她微微一顿,不自觉点进短信页面。六月时强行添加了她的联系方式的少年这几个月陆陆续续发送了一大堆消息过来,不过她一条都没回复。
指尖轻动,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又一个一个删掉。她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