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点微妙。
他的右手托着我的脚踝, 左手握着镊子去夹我脚心里面的玻璃渣。
有两块小残渣卡在我的伤口里。
被取出来的时候,我眼睁睁看着血液从我的脚心流淌速度变得更快。
血液在脚踝的位置凝聚成一团团红色的圆珠,有的渗入了他黑色的裤角。
红色和黑色融在一起的时候, 消失不见。
他没有说话。
凉飕飕的酒精擦掉了我脚上的血垢,扔在旁边的时候我想要把脚挪回来自己贴创可贴,但是他的手摁在我的脚腕处, 力道微重。
“别动。”他说。
我整个人如坐针毡。
从脚骨位置传来他身体的温度, 有点热。
这种温度让我莫名想起一年前修学旅行时, 我不小心崴了脚的那个晚上。
我被他背在身后, 漫步在萤火弥漫的芦苇田里。
他一步一步朝着前面最黑暗的地方走,就像是开疆扩土的骑士,所向睥睨。
我的下颚贴在他的肩上, 呼吸之间全部都是他银发上面沾染着晨露的气息。
芦苇田里散发出来的清香,在行走的时候逐步扩散。
我的五感在那一瞬间被扩大,眼前只能看到他束在脑后一撮的银发、手耷拢在他的胸前、耳边听着他走在山间石头上的脚步声。
他对我说。
“任何时候, 你都可以向我走一步。”
我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知道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会出现。
之前小薰也耐人寻味的问过我, 身边也有不少优质的男孩子但也没见过我喜欢谁, 质问我心里是不是有一个没有告诉她的心仪对象。
我当时的回答支支吾吾,只是否认自己没有。
但我没有办法遮蔽自己的心意。
我有。
那个人就在我的面前,他和我已经超越了爱情的存在。
他瞥我一眼我就像是能听懂他心里话一样明白的意思,我抬手拿东西他就知道我想要拿什么。
我们有的时候就像是共用一个大脑、一个身体, 即使未曾见面但心有彼此……
他撕开纱布,缠在我的脚心伤口上。
布条在被撕开的时候,发出犹如理智崩塌般的撕扯声。
他的表情被光影轮廓割裂, 色调偏淡。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我此时此刻在用什么表情看着他, 但大概率是没有控制好自己表情管理的可能有那么一瞬间发红。
但我也在庆幸幸亏现在光线比较暗, 他大概率看不到我脸热的表情。
意识到我们现在的氛围有点太过奇怪,我想要把自己的脚抽回来,但是却被攥着我脚腕的力道摁了回去。
他的手骨很长。
能够完全握住我的脚腕。
隆起的指关节就像是延绵山脉,轻摁在我腕侧凸起的青色血管位置。
我的心脏乱了一下。
“穿鞋。”他丢过来一双他的鞋。
我乖巧的“嗯”了一声,把脚套进了他的鞋子里。
他的拖鞋有点大,我穿起来像鸭子的鸭脯啪嗒啪嗒打在地上。
他站在门口看着我,没有嘲笑我略微滑稽的走路姿势,而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走廊的灯光被他遮住了大半,他在面朝我的时候,我只能看到他嵌在黑影里的正面。
他好像在等我。
等我向他迈出那一步。
但他没有说话。
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黑暗里,像一个影子。
这段时间我有意无意的疏离,他好像知道了。
曾经在夏天的空调屋里一起看动画片吃西瓜的孩子最终还是长大了。
他像一株挺拔而起的松竹,立在没有光的地方独自生长。
我在这样的庇荫里,渡过春暖夏凉。
略暗的灯光里。
我朝他伸出了手。
他的手心与我相握,我朝他走出了一步。
*
脚伤在家养了两天的时候收到了以前出租房东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是有东西寄过去因为我们搬走了一直没拿。
我本来打算去一趟的,但是位置太远且又和小薰约了去附近的书店,所以就让阵帮忙去拿了。
看到我驻足在宪法学和行政法的书架前,小薰好奇的凑过来:“你不是理科吗?怎么想起来买法学生的教材了?喔,你是不是打算给你的那个‘哥哥’买的呀?”
我没理这个小八卦,随便道:“偶尔也想涉及一下别的领域。”
小薰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把话题引到了别的事情上面:“去年我们写过心愿卡,你记得吧?”
我点头:“记得啊,不就是修学旅行的时候写的吗?”
小薰挤到我的面前,用力挤了挤眼睛:“你写的谁啊?”
“……”我。
我写的谁?
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那个时候好像所有的男孩子都想要知道,可是没有人猜到我到底写的谁。
我也没有打算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见我一副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