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市局刑侦支队审讯室内。
季凛向窗外看了一眼,一边手指下意识覆上了另一边手的手腕。
审讯前,他就已经将两边手腕的锁链都取下来收了起来, 因此现在手指直接触碰的, 是空无一物的手腕肌肤。
季凛手指在突出腕骨上来回摩挲, 他没有再对韩安刚刚“将安眠药磨碎加在奶茶里”的说辞提出任何质疑,甚至不再让韩安继续叙述作案过程, 而是依然注视着韩安,话锋一转,又自然切换到了一副循循善诱近乎蛊惑的口吻, 慢声道:“韩安, 亲手处死自己痛恨的,想要惩罚的人,是什么感觉?”
韩安霍然抬眸。
她从来没想过会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因此一时之间, 韩安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答不出来。
可季凛好像并不在意她是否回答,他签字笔忽然抬起, 笔尖在空中猛然一戳, 继而道:“利刃像这样扎进所痛恨之人的胸口时候,韩安, 你在想什么?”
伴随季凛的动作,韩安肩膀猛然一耸动, 她眼底显出两分迷茫,听见季凛温沉的嗓音响在耳畔, 明明很近却又好似很远, 像是恶魔的召唤, 轻易将她长久苦压心底的念头都在瞬间召唤出来:“你是不是在想,原来人是这样脆弱的动物,仅需一瞬便可丧命…如果早在当初就这样做了,那么是不是,就不必再经受后来漫长的折磨?”
听清季凛话语中某个词眼,韩安身形蓦然一绷,她脸色近乎是在瞬间就苍白了两分,眸底也划过一丝惶恐。
窗外又起了一阵风,树叶簌簌响动声愈发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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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冬从窗外收回目光,重新定格在韩扬的笑脸上,他唇角挑起,刻意以一副轻松的语气问道:“猜不对的话,难道就不给我喝了吗?”
韩扬像是微怔了一下,随即,他唇角笑容扩大,认真道:“怎么会?我只是和闻老师玩个小游戏,奶茶是我特意买给闻老师的,无论闻老师是否猜对,最后自然,都会让闻老师喝到的。”
闻冬“喔”了一声,便随口猜道:“那就左手。”
韩扬背在身后的手微顿,之后他伸出左手,将一杯插着吸管,只有三分之二杯的奶茶放置在了钢琴边的书桌上,笑道:“闻老师,看来你在猜拳游戏上的运气确实不怎么样,这杯是我的,我喝过了。”
边说,韩扬又将右手也伸了出来,将另一杯同样插好吸管,不过是满杯的奶茶放在了靠近闻冬的位置,“这杯才是给闻老师的。”
略作停顿,韩扬忽然向闻冬靠得更近,他朝闻冬眨了眨眼睛,一副期待模样:“闻老师,你快尝尝看,这可是我们学校的招牌,超级好喝的!”
然而,很奇怪的,闻冬鼻尖没有涌起丝毫与期待相关的气息,相反,他只闻到了愈发强烈的,如同被火焰炙烤般的金属味道,还有另一股腾然而起的,略显浅淡的苦涩味道。
那是悲哀。
人类的情绪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有缘由的。
然而此时此刻,闻冬却罕见地茫然,因为他发现,自己虽然闻到了韩扬当下的情绪,却完全找不到他情绪的缘由。
片刻后,迎着韩扬期待的目光,闻冬还是端起奶茶,小口抿了一口。
甜得发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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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次性纸杯放在桌上,韩安好似重新恢复了初来时候的沉静与舒展,她冷声道:“警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没有什么‘早在当初’,我也没经受过什么漫长折磨,我想我说的已经够明确了,我杀死沈溪的动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将我弟弟带上了一条歧途,他是个罪人!我杀他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觉,毕竟就像你说的,原来人类这样脆弱,丧命只需要一瞬,太短暂了,短暂到没空让我有什么感觉,不过我承认,确实是有快意的,我想警官你,应该能够理解这种快意?”
季凛目光落在韩安脸上,半晌,他蓦然笑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韩安的问题,而是好似前言不搭后语般问道:“韩安,你知道含羞草的原理吗?”
他这问题问得莫名,韩安明显一愣,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含羞草叶柄基部有一个特有的器官叫做‘叶枕’,”季凛竟然真的讲起了植物原理,“叶枕当中的薄壁细胞极其敏感,稍微受到外界的震动或者刺激就会有所反应,使得含羞草的小叶自动合拢,叶柄也逐渐下垂…”
略一停顿,季凛微向前倾身,紧紧攫住韩安的眼睛,迎着韩安似懂非懂的眼神,他温沉道:“其实人也同样如此,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像‘含羞草叶枕’一样的存在,敏感异常,外界稍有触碰亦或窥探,你就会本能将自己收拢起来,树起一道仿佛高不可攀的屏障。”
电光火石间,韩安终于明白了季凛的意思。
季凛是在说,她对某件事情过度的否认本身,往往是另一种变相的默认,默认确有其事,且这件事情,在她心底占据了极其重要而隐蔽,甚至完全不可被触碰的位置。
韩安隐在桌下的两只手下意识攥紧了,大概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忽然陷入了一种两难境地,不知该作何回答。
然而季凛好似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