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6点半,总有一位年轻的女护士推着车,咕噜咕噜把药送到我面前。像哄小孩一样,柔声细语的说:“大雷,该吃药了”,把几个红红绿绿的胶囊送到我面前,然后看着我吃下去,还要张开嘴伸出舌头,给她看。他们当我是傻瓜呀,在我转身去拿水杯的时候,那几个胶囊已经熟练的滑进我的衣袖,在护士扭着屁股走开后,这几片药就会被丢进马桶。
我知道,他们一直把我关在这里,无非是怕我把真相说出去,给我吃各种药,把我把脑子烧坏。偶尔也有外面的人来看我,问我些奇怪的问题,我一直给这些人解释,我说的是真话,我根本就没有疯。怎么能让这些不负责任的傻瓜来当评委,决定我要不要关在这里呢。
前几天,他们又来了,还拉来带导线的机器,把线头接到我的脑袋上测试,耽误了好几天去花园看灰灰的时间。我很生气,我真的很生气。每当见到这些来问我问题的人,我都用武器去向他们攻击,那就是吐口水。
但我还得和这里其他的疯子呆在一起,为了不让这些慈眉善目的人给我增加药量或露出我是正常的破绽,我只能和这些疯子一起装傻。
奥,忘了介绍了,这里是国内最大的荣光医院,和普通的疯人院可不一样,这里关着的都是战争中受到心灵创伤的人。
这儿环境不错,干净卫生,有花园,有绿地,还有一个小湖。我宿舍的门直对着一片小树林。不对,不对,我说错了,那片小树林,已经在去年消失了,因为我隔壁的老姚在那里上吊了。
老姚住我隔壁的那几年,我真有点讨厌他。他180的大个子,比我高一点,但很瘦,脸很长,穿个病号服像麦田的稻草人,总是在后半夜发出各种可怕的声音吓唬我。白天他又装的和护士小姐一样柔声细语和我打着招呼,他说他把我当成好朋友,有话愿意说给我听,只要是户外活动他就跑过来和我聊天。
他在战场上的故事,我已经听了无数遍了,每每当他讲到用高射机枪把对手脑袋直接轰掉,身体还站在那里的时候,他就会手舞足蹈,然后喉咙里,又发出那可怕的声音。再后来,我就讥笑他,你讲的故事不可怕。
老姚曾经好奇的问我,你最害怕什么?我不耐烦的说最害怕吊死鬼。
老姚是如何打开栅栏门上的锁,已经不重要。那一晚,我的确睡了个好觉,没有听到一丝老姚的声音,直到早晨我被灰灰叫醒。忘了告诉你了,那不过是树林里的一只灰喜鹊,只要天一亮,他准嘎嘎的喊我起床。
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的这一段时间,我会用不停摇晃栅栏门的方法,让他们以为我是疯的,其实,这是我向墙外传递信号的方法。没想到那天,看到了老姚吊在那里,脚尖直直的,显的很修长,头也很端正,没有传说中的伸出长舌头,总体来说姿势不错。我一直站在栅栏门前,等着他睁开眼,向我发出可怕的声音,但他没有。
我知道终有一天,会有人来接我,除非他死了,只要我在这里住着,就证明有人给我继续交疯人院的费用。我在这里住的是最好的单间,有独立的浴室,吃的餐也是最高级的,每天还有水果,牛奶,饼干。
我曾经强烈要求搬离这个单间,因为自从老姚上吊后,总感觉深夜里隔壁会发出声音,或是看到有瘦高个从墙的那边,穿过墙偷偷的溜过来,有几次我能清楚的感觉窗外有一个稻草人,但只要我一睁开眼,他就会躲起来。
有天我着凉拉肚子,没有吃也没有喝,反而当天晚上睡的很好,这让我不仅有了警觉,事情出在食物,水,水果,牛奶或饼干上。
食物,水,牛奶的可能性最大。
果然在牛奶里,送过来的牛奶,我第二天没喝,晚上没有梦见任何东西。但我还得装做依然在做噩梦的样子,这样,他们就不会在我的食物里动手脚了。
这两天都会有一个年轻医生过来查房,我都会瞪大眼睛向他描述,我昨天晚上又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他都会认真的记下来,然后很满意的离开。
他们不想让我死,只是想把我搞疯或搞的脑袋不好使,我早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