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之枝没回头,有点儿摇摇晃晃地骑着自行车,径直穿过了路灯昏黄的光束。
老陈追了两步,无奈,两条腿跑不过两个轮子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尹之枝一拐弯,消失在了街口。轿车速度当然更快,但等他坐进驾驶位,拉上安全带,已经来不及了。
老陈犹豫了下,摸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响了才两三声,电话就被接起了。
像是这么晚了,对方还在等着他的电话。
老陈侧着身,斟酌片刻,描述道:“我见到尹小姐了,她跟那个同事还有领班一起出了店门,之后就各走各的。我喊住了她,但话都还没说两句,她就骑自行车跑了,不肯让我送,也没说自己住哪里……少爷,还要不要我继续在附近转转?”
听筒里,除了微弱的电流声,便只剩下一道呼吸声了。
明明隔着电话,看不见对方的表情,老陈却莫名感觉到一种让他心惊的压力,咽了一下喉咙。
片刻后,对方才沉声说:“不用管了,你回来吧。”
“……是,我现在回来。”
断线后,老陈看着手机,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为什么岳嘉绪白天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晚上却让他走这一趟,还不让他告诉尹之枝,是谁派他来的。
当然了,作为员工,这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情。
老陈发动车子,调转方向,驶入茫茫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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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岳家老宅。
年岁久远的别墅,沐浴着半山蓊郁草木的阴影。从高处俯瞰,视野能越过花园和泳池,看见一条漂亮笔直的泊油路,它通向后山的湖泊。
夜深了,岳老爷子和老太太习惯早睡。佣人们也大多歇下了。
大宅笼罩在一片幽寂的昏色中。二楼南侧的卧室熄着灯。浴室水雾弥漫,镜灯光芒幽幽地从半开的门中漏出,地毯被洇湿了一团深色水痕,依稀能听见哗哗水流声。显然,不久之前,有人正在使用浴室。
落地窗前,立着一道湿漉漉的颀长人影。
岳嘉绪湿着发梢,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流淌出了蜜色的光。他赤着足,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修长结实的身躯一览无遗,未擦干的水珠沿着小腿下淌,渗入地毯中……
而让他走出浴室来接的那通电话,已经断了线。
打开微信,往下滑去,那熟悉的头像和对话框,映入岳嘉绪眼底。
这么多年来,不管他回复与否,这个头像每天都会跳跃在对话列表的顶部。
如今,它沉没到了底部。最近的一次对话,停留在半个月前。
从那之后,不论视线有意无意地掠过它几次,它也没有新消息弹出来了。
撒娇,耍赖皮,或是故作可怜的哀求……那些她十分拿手、他也司空见惯的把戏,都出乎意料地没有出现。
尹之枝老实又认命地低了头,回到了属于她的阶层里,寻找新的依托。这也意味着和过去的切割。
岳嘉绪眉目疏冷,望着对话框,慢慢将它左滑,露出了红色的删除键。
他的手很大,指节瘦长,拇指悬停在删除键的上方。
没用的东西,就不用再留着了。
但停顿良久,直至屏幕暗下去,他的手指也迟迟没按下去删除那些记录。
最终,这部手机被抛回了沙发上。岳嘉绪冷着脸,抽走了腰间的浴巾,一边擦着身上的水珠,一边走回浴室。
这个房间,岳嘉绪从几岁时便搬了进来,断断续续住了十几年。
那时候,这座宅子远没有现在冷清。后来,为了方便工作,岳嘉绪在外面有了自己的住所,不再天天回来了。但岳老爷子还是特意吩咐佣人将他的房间布置维持着原样,好让他回家时,能在熟悉的地方休息。
一桌一椅,书柜沙发……都是从前留下的,整洁干净。只除了房间深处那张大床。
床铺有些凌乱,似乎不久前才有人躺过。灰色的被子曳了一半下地,底下赫然露出了一缕雪白的衣物。显然并非男装,而是一件以柔软蚕丝织成的、有长长缎带的绸缎睡裙。光滑而凉丝丝的触感,像极了少女的肌肤。
不知是因为光线太暗,还是沾了污浊,它雪白的底色斑斑驳驳,可怜地被搓揉成皱巴巴的一团,然后,又被弃之不顾,冷漠地丢在一边。
其实它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它的前主人在搬离老宅时,遗留下了不少衣物。如今,都被佣人妥善地收纳在杂物间的几个大藤箱里——那才是它本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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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厢。
尹之枝并不是没听见老陈叫她停下,可她一概当成了耳边风。
唯恐走迟一步会扣她的生命值,明明两条腿已经酸得不得了了,尹之枝还是没命地蹬着自行车,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赶,险些把两个轮子都蹬出火花来,引得路人纷纷惊异地侧目。
十分钟后,尹之枝抵达了地铁站,满头大汗地把车子泊在路边。
系统:“叮!美德值进展:节俭+5。”
尹之枝撑着膝盖,平复喘息。为了这5点数值,她真是拼了!
由于已经很晚了,地铁车厢很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