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太阳已不那么毒辣,但,秋老虎的时节,还是晒得厉害。
宋丞相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到了下午都不大愿意出来。要么蹲在主子屋里伺候着,蹭蹭冰鉴的凉气;要么,就躲在下人房间里喝几口凉茶,煽几下扇子来缓解这迟迟不肯离去的燥热。
整个府里被蝉鸣声,衬得更加安静了。
当然,也不是整个京都都如此,还是有热闹的地方的,比如,贡院门口。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贡院门口早早地就被人挤得水泄不通。本来,早上就要放榜的,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拖到了下午,贡院门外等的人就更多了,远远望去,乌泱泱的一片,人头攒动。
加之天气炎热,陈沐额头上的汗就没停过,背后也被汗水浸湿了,他感觉自己快中暑了。但,他也只能拼命挤在人堆里,生怕一个没站稳就给挤出去了。
陈沐是宋丞相嫡长子--宋时贴身小厮,今天,他在贡院门口等着,倒不是为他家公子报喜信儿,他家公子去年就已高中状元,又入翰林院,还颇得皇上、太子赏识,谁人见了不夸赞一句“前途无量”。为此,陈沐也觉得与有荣焉,在宋丞相府中,腰板都直了不少。
当然,现下这么受罪在贡院门外等放榜,全是因为自己妹妹所托,否则,他可不愿冒着挨骂的风险出来。
她妹妹是宋丞相庶女--宋歆儿的贴身丫鬟,本来,他身为宋丞相嫡长子的贴身小厮,也颇得丞相、夫人的认可,按理来说,他妹妹就是当嫡小姐的二等丫鬟也是没问题的。
可,当他向公子提出要把妹妹送去二小姐那边的时候,公子却说,“歆儿妹妹念旧,换了别的丫鬟,她恐会遭了欺负,你妹妹也恭顺,伺候歆儿妹妹正好,去了二妹那边,还指不定遭人排挤。”
陈沐想想也是,宋三小姐,虽然是庶出,但胜在性子好,接人待物皆是温和有礼,要是在府里碰到,她还会主动同他笑笑打招呼呢。
正当陈沐脑子里还在乱想的时候,几声鸣锣,把他拉回现实,贡院放榜了。
陈沐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挤进去,从榜尾开始,一行一行的找,终于在甲榜上找到颜书瑜的名字,好似有些不相信,揉了揉眼睛,又看了好几眼,再三确认了没认错名字后,撒开腿就往丞相府里跑去。
丞相府侧门口,一个梳着双角髻的少女,正站在门边上,手里绞着手帕,探出身子,不住地往街上望去。
在远远地看到陈沐的身影,在街的那头出现的时候,扬起手中的帕子,“哥,哥,这边,这边。”
待陈沐跑到了跟前,少女也拿出一旁的竹筒,里面装着凉茶,递过去给陈沐,又拿起帕子,给陈沐擦汗,“怎么样?怎么样?颜公子上榜了吗?”
陈沐猛地灌了几口凉茶,又平息了一会儿,呼吸终于是平稳下来,才笑咧咧地对少女说,“你猜猜。”
少女躲了躲脚,佯装恼怒地拍了陈沐背后几下,“坏哥哥,赶紧同我说吧,我都快急死了,姑娘还等着我回话呢。”
陈沐得了少女的几个玩笑似的拍打,也不卖关子,“颜公子是甲榜第八呢!”
少女惊呼,“什么?甲榜?第八?这也太出乎意料了,前头不是说按颜公子的水平,连丙榜都难吗?”
陈沐想了想,“是呢,也许是因为今年颜家大公子调任回京了,我听说,颜家大公子可是经常为颜公子指导。颜大公子毕竟本朝第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有他指导,能上榜也不奇怪。”
陈沐又顿了顿,补充道,“其实,咱们大公子也曾专门为颜公子修改过文章,想来也是有一部分原因的。”
少女也想不到许多,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她接过陈沐递过来的竹筒子,连忙告别陈沐,“哥,你也赶快去休息,省的中暑了,我也得赶紧给姑娘报信儿去,好让她也高兴高兴。”
少女顺着抄手游廊,一路往丞相府的西北角跑去。
柳庶娘房里,一个豆蔻少女正低着头,身着素白烟罗衫,几缕秀发被微风吹过,轻轻挂在露出的一截玉颈上。手里缝着东西,看她纤细洁白的手指来回穿梭,绣的是龙凤呈祥的图案。一旁的柳庶娘还不时指导几下,伴着窗外的蝉鸣声,也是一副幽静的美人画卷。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到柳庶娘的房中来,豆蔻少女抬起头来往窗外望去,那是一张如画中仙子的面庞,清新淡雅,如脂的肌肤,眉若轻烟,杏眸流光潋滟,挺翘的鼻下是点微微上翘的樱唇。若是谁一不小心窥得这容貌,眼神怕是难以从她脸上移开。
远处的少女,终于跑进了屋子,拍了拍胸口,平息一下呼吸,才瞧见豆蔻少女手中的东西,“姑娘!你怎还有心思绣嫁衣呢!”
一旁的柳庶娘,瞧见了,也不生气,似乎往常就是这么相处的,但也戳了戳少女的额头,假装一脸嗔怪道,“怎的没心思呢?管他颜四公子中不中,按主母的说法,年底都是要嫁过去的。想那么许多做什么。”
豆蔻少女也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笑笑地说道,“好香儿,快同我说说,颜公子上榜了么?”
香儿也学着她哥哥的模样,双手抱胸,卖起关子来,“哎呦,姑娘既然不着急,奴婢也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