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各户注意了哈,每乡必须要出十五个丁壮,每户今季须出银五钱,月前必须缴纳啊!县里的老爷已经通知了,故意逃避兵役,拖延缴纳粮饷的,要治罪的啊!”
一名头戴红缨帽,留着丑陋小尾巴的中年衙役,打着铜锣,在乡里吆喝。
满清新一轮扩军计划出台后,老百姓身上的负担是越来越重了,加饷四百万两,绝大部分都分摊到了南直隶、浙江、江西、浙江四省。
这年头吏治相当糟糕,尤其是对于这些愿意剃发易服投靠清廷的原明地方官吏而言,实在是称不上什么干净可言,上面让收一两,下面能只收二两就算老爷发善心了,三两四两也是常事。
反正对于满清而言,只要这些人能及时把银子一文不少的送上,至于到底怎么做,干他们屁事。
南直隶、浙江好歹是富裕地方,百姓负担即使重,起码也不至于遍地饿殍,但江西不同,尤其是赣南地区,多山多水,农业产出本来就不高,再加上如此沉重的税赋摊派,哪里还能承受?
这里是吉安府和赣州府的交界处,万安县,赣南地区在有明一朝,从来就没有消停过。所谓“ 质而少文。地偏俗朴,多出武夫劲卒。居民伉健,嗜勇好斗“,根据地方府志记载,赣南在明代发生过的大小动乱就有一百零二起, 可见当地民风如何,为了应对这一现象,明代还专门在江西巡抚之外设立了一个赣南巡抚。
“官爷,我们家是真的没东西了啊!”
一名长相朴实的民夫跪在差役面前,苦苦哀求,从那干瘦的身形便可以看出,他所言非虚。
身后,一名同样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儿女,胆怯的望着这边,那两孩子同样瘦得皮包骨,两眼无神,只是下意识的哇哇哭叫。
“少给爷说这些没用的!县里面老爷说了,无论如何,每家每户至少要出五钱银,没有,就用四十斤米抵!”
“老爷,我们家哪里有四十斤米啊!”
“有没有那也要爷们我搜过了才知道!来人啊!进去搜!”
两名拿着长棍的衙丁立马冲了进去,想要翻箱倒柜,本就松散的茅草屋簌簌发响。
“官爷,官爷!”
那衙役也不管男子苦苦哀求,最终从破烂的茅草床底搜出了几斤未脱壳的谷物,冷笑一声
“好啊,你还说你家没有存粮,这是什么?”
“官爷!那是我们家今年春耕要用的种粮,没了这,咱家今年就真的要饿死啦!孩子饿成这样了都不敢拿出来吃,求求官爷,放我们一马吧!”
“呸!少给爷来这套!带走,你们家还欠三十斤米粮,五日之内必须要结清,到时候爷还会上门!”
男子闻言更是涕泗横流,跪地磕头不止
“官爷,这就是咱家最后一点种粮了,哪里去找三十斤米啊!”
那衙役眼睛滴溜一转,看向后面抱着孩子胆怯的妇人还有两分姿色,嬉笑一声。
“可以把你老婆卖了嘛,或者……到时候爷发发善心,说不得让你家过了这关。”
言罢,这猥琐的衙役一摆脑后小尾巴,伸手向那妇人抓去,两名孩子见生人靠近,当即哇哇大哭起来。
妇人害怕至极,看着眼前来意不善的衙役,步步退后,可又不敢跑。
就待那衙役意欲不轨之时,只觉腰后忽然一痛,用手摸去,却见鲜血淋漓,定睛一看,那男子竟是已经站起身来,手中擎着一把剪刀,目光凶狠异常。
“是你们逼我的!”
“你想造反不成?!”
“狗日的二鞑子,就算是反了如何!”
“快,快拦住他!”
还没等到那衙役呼喊左右救命,男子已然扑了上去,干瘦的身躯里似乎爆发出了无穷力量,把其人扑倒在地,手上锋利的剪刀不断捅刺,甚至直接用牙齿咬上对方的脖颈,顿时就令那衙役胸前一片血肉模糊,当场断气。
两名衙丁本来还想上前制止,可那男子一个回头,狰狞的面目和布满血丝的眼睛顿时将他们吓得腿软,直接丢下长棍,一边呼喊,一边跑路。
男子在发现自己干了啥之后,也明白,最多过不了一个时辰,这会儿有人来擒拿自己,届时恐怕一家四口都保不住。
他原本是当初张献忠入江西时,吉安府为了守城征募的士卒,张献忠离开江西后也被官府裁撤,本来依靠老家父母去世后的五亩薄田也还算勉强度日。可官府摊派越来越重,几乎难以支撑,弘光朝灭亡后,明清交替,倒是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档期,两边都没闲工夫收税,让赣南这种山区里的老百姓喘了口气。
但紧接着,清廷不仅三饷照收,而且由于清廷作为关外政权,缺乏对这些关内地区掌控,把民政全部托手于降清官吏,给地方官吏肆意摊派、强取豪夺创造了空间。
到了今年清廷还要继续加大摊派不说,又要征募壮丁,每乡都要出人。
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想到此处,他干脆拿起那衙丁丢下的长棍,安慰妻子几句后,大步走出去,跑到村子中心水井处。
他拧起死了的衙役留下的铜锣,在村里猛敲,大家伙见他浑身是血,不知发生了何事,也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