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 同样得到消息,然后汇聚在一起的六国余孽们,悲喜交加。
长沙城的一处奢华的庄园。
夜幕降临, 从门庭外看着静悄悄, 空无一人。
但若提灯走进, 便能发现回廊上每隔二十步便站着一位手持利刃的家仆,七转八绕地走上一刻钟, 便能瞧见一处假山, 绕到假山后方, 这才能看见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宅子。
掀开门帘, 数十人端坐在前厅,或窃窃私语, 或凝眉深思, 或沉默喝酒。
秦越交易港口的成立, 西瓯首领身死,百越臣服大秦, 以及张婴在天地祭坛得到定越剑的事。
无数条消息汇集在一起,大秦的变化太快, 百越被灭得猝不及防, 令他们不得不暂时放下彼此的成见与忌惮,齐聚一堂。
前厅中, 有一位站着的谋臣特别显眼。
此人正是提前离开百越报信,刚刚才得知姬公子身死的郑孟。
他手中拿着姬成写的帛纸, 展开给众人看。
他悲戚道:“诸位。姬公子为了刺杀秦王才是舍身忘已地留在百越, 奈何却被奸利所害。那竖子竟敢拿姬公子的人头作给大秦的投名状, 可恨可恨。”
他说到这, 众人纷纷点头, 一起怒斥暴秦可恨。甚至还有人说到自己家过去的某某也是被叛徒杀害,献给暴秦,作为荣华富贵的敲门砖。
但是当郑孟努力挥舞着手臂,愤怒地说,要趁着暴秦尚未彻底收服百越,出兵刺杀暴君的时候。
前厅众人又沉默下来。
“哪有那么容易!”
有人摇头晃脑,“你只看见百越遭灾,你没看见后续?孔雀王朝的鸡、鸭商灭了蝗虫,秦越之地的商贸,又给百越源源不断地送去粮食。暴秦这什么运气,蝗虫来了都耗不死这群家伙!”
有人哭丧着脸接话道:“可不是么!尤其秦越之地商贸,一布袋粟可以换三分之一的玉石,这是怎样买卖!怪不得连我手下的大商户都动了心,表示想扛着粮食去百越之地做生意,捞一笔。”
这对话一出,大厅里有人又是哭又是笑,恨苍天不公,为何每每给暴秦降下天赐,何时六国的气运才会重新归来。
还有人说快了快了,之前祭天时,大巫说大秦的气运不超过十年!
……
郑孟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刚要发作,忽然传来“嘎吱”门被推开的声响,又有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
来者扫视了一圈,站在众人之前,开口道:“诸位且静静,关于对百越的下一步计划,各位有何想法?”
说话的人是吴芮,论血脉是春秋时吴王夫差的后遗,论身份,他在长沙郡耕耘颇深,是百越不少部落暗中的领袖。姬成能与西瓯部落搭上关系,还是因为吴芮有作保举荐。
所以他虽不是六国嫡系公子,但也是魏国反叛的支持者,他的话依旧很有分量,一开口,原本小声音不断的前厅瞬间安静下来。
台下有郎君道:“吴郎君,不知你有何高见?”
吴芮扫视了一眼,没看见具体说话的谁,沉吟片刻,道:“高见谈不上,只某有一事好奇,是谁在天地祭坛偷换了祝文?”
台下众人发出轻轻的喧哗声。
不知晓这件事的郎君,立刻精神抖擞起来,感兴趣地询问周围人,暴秦在天地祭祀上是怎么丢脸的,在得知并未暴秦丢脸后便啧了一声,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笑容。
而知晓这件事的郎君则在台下高声问道:“吴郎君,你为何关心这事?”
吴芮道:“暴君因这件事震怒,不光封锁了暗月河沿岸地区,连五岭之地都被他派兵卡住。现在百越不少部落都开始试探我这边,已经快影响到长沙郡。”
那人嗤笑一声,道:“吴郎君,你可是吴王夫差的后裔,岂可怕一小小养马家奴的子嗣。”
吴芮摇了摇头,冷静道:“诸位,这样追溯上去有何意义?暴君祖先是曾在周王朝当过马夫,但暴君的始祖是谁?五帝中颛顼帝的孙女“女修”的后人伯夷。伯夷帮助大禹治水,所以才被舜帝赐“嬴”这个姓氏,之后伯夷被禹重用,成为执政官,伯夷家族也成为贵族被重用。
若不是嬴氏支持商朝,周武王灭商,他们又岂会沦落为家奴一行。①”
众人又是一惊,显然不是所有人都了解这一段记载。
台下忽然有人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道:“吴郎君莫不是不想抗秦?”
“并非如此,我只是认为前人前世,没必要拿出来说嘴。”
吴芮再次摇了摇头,同时补充道,“诸位从我这里得到的很多粮草,多是从骆越、西瓯收购而来。现在暴君封了路线,还四处搜查,我担心会查出来。所以希望这件事能尽早结束。”
众人一顿。
项伯忽然起身,开口道:“我不知是谁。但暴君开始封锁时,我命手下的人将搜集的证据丢给暴君子寒的人。”
同一时刻,赵歇也起身道:“我不知谁是主谋,但确实有人动了我的线人,所以我将那一部分线索,一早将其丢在了暴君子胡亥和扶苏身上。”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