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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这位老者开口讲解政/治时,张婴恍然有一种浓雾被双苍老的手轻轻拨开的感觉,通透。
就好像在抓耳挠腮翻阅文言文书籍,第一次读《陋室铭》时的惊艳,明明都是文言文,别的读起来晦涩难懂,它读起来就是又优美、又精简、理解起来特轻松。
张婴忍不住托腮,听老者详细说他理解的分封制与郡县制。
大意便是,他也认可郡县制有有点,但实施的时机不对。
眼下秦国民众并未完全认可秦国,各地想要复国的反秦势力很大。
陛下在时,尚可凭借其威望镇压一切,可若陛下离开,那些外姓官吏对秦国的认可度不够,很可能会像熊启他们一样,被六国余孽蛊惑,自立成王。
分封制就不太一样,虽也有分裂的危险,但顶头上司多是一个姓氏一条血脉,一方面是加强治下百姓对“嬴”这个国号的认可,再怎么闹,依旧能稳住大秦人这个概念。
说到这,王绾还叹息一声,他本有把握循序渐进地劝说,可有挑事者故意在城墙上贴出来“争论!”
陛下此生最恨胁迫。
匿名者这么做,压根不是为了分封制好,这是在挖分封制的根啊!
……
张婴怔怔地看着对方,忍不住脱口而出:“老丈,你,厉害呀!”
这简直是把历史中汉初发生过的事,都分析了一遍。
张婴忍不住细细观察对方,分封制的政见主张,不如归去的辞官态度,当然,最关键的是他听到蒙毅失言时称呼对方王丞相。
王丞相,应当就是那一位自少府时期陪伴嬴政,百官之首,在与嬴政政见不合后洒脱辞职,再无音讯的王绾。
他远不如李斯、赵高有名气,张婴能记住这人,纯粹是某个同住一年的病友也叫王绾。
那人在看完《寻梦环游记》后,总喜欢将秦朝王绾拉出来念叨,说他这一辈子虽然默默无名,但勉强能蹭一蹭老祖宗同名同姓的福,起码名字不至于被人快速遗忘。
想到曾经的病友,哪怕只是同名,张婴也莫名生出一点亲切感。
他对将点上来的羊汤、果子都分过去了一些。
“哟呵,你真觉得我厉害。”
王绾冲着张婴眨了眨眼,胡须翘了翘,“那么厉害在哪?”
“唔,厉害在……敢于放弃。”
王绾嘴角一抽。
别说王绾,其他听到这话的人也多是表情古怪。
蒙毅刚想开口替稚子道个歉,不曾想听到身侧的采桑轻轻咳嗽一声,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阿婴说得对。”
“妻,你别……”
蒙毅哭笑不得,他刚准备说可以宠溺稚子,但也不能盲目支持一切言论,便听到采桑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曾与斥候一同潜入敌营。王营的情报非常多,我只重点挑了两样,而那位斥候浑身上下都背满了情报。
因那营地戒备极为森严,我劝他放弃一些,他死活不愿意。最终,只有我顺利逃脱。
我想阿婴也是这个意思,王丞相明知道两项制度各有优劣,但依旧坚定地有所取舍。”
采桑说到这,温和地看向张婴,“知晓轻重缓急,敢于放弃与承担,阿婴说值得夸奖,何错之有!”
“叔母!”
张婴脸热热的,他并没有想那么复杂,但听完采桑说的话,他也觉得对呀很有道理,自己潜意识多半也是这么想的,脸上笑开了花,“叔母,你懂我!”
蒙毅一手挡住张婴扑过来的动作,顺势将他给拎起来,叮嘱道:“你这都有一头猪崽重,别横冲直撞,小心伤到你叔母。”
张婴捂住胸口:……
采桑瞪了蒙毅一眼,将张婴单手重新拧过来,温柔地摸了摸张婴的脸颊,道:“能有甚事。昔年,我还不是背着你堪比狗熊一样的体重,横跨三军。”
蒙毅:……
张婴直接噗嗤笑出声。
“你这小子还不下来,别累着采桑将军。”
低沉的嗓音从楼梯处响起,众人闻声望去,齐齐愣住,下一秒几乎同时起身。
三位身着浅灰色绣着竹纹的男子迈步上二楼。
最当前的,是能将一身清雅士子服,穿出大佬游街气质的嬴政,其左后侧是衣襟微微敞开,单手放在剑柄,艳丽的五官写满无趣的公子寒,右侧是多批了一件藏蓝色外袍,浑身透着一股清贵气质的公子扶苏。
“都坐。”
嬴政来到蒙毅和采桑后面,“不要暴露身份行踪。”
“唯。”
“仲父!仲父!”
张婴依偎在采桑怀中,欢快地冲嬴政招了招手,不过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像是猫饼一样摊在采桑怀里,越摊越软。
嬴政沉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他看向蒙毅,道:“夕阳已下,你先送采将军回去休养,免得过了寒。”
蒙毅一愣,他看了看面色沉凝的王绾,又看了看嬴政,连忙摁住采桑的手,忙起身道:“唯。”
采桑微微颌首,起身时也抱起了张婴。
“阿婴留下。”
采桑步伐一顿,疑惑地看向嬴政。
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