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宫室森森如海, 威严又压抑的皇城里,期待顾平生到来的远不止位居宸宫的摄政长公主。
大明宫里,得知消息的小圣人更是心中一阵惊喜, 当即就想放下手头上的书,去皇姑姑那里见一见自己心中敬慕无比的顾少侠。
“陛下, ”陪伴小圣人读书的几位侍读面露为难之色, 眼神不住的往袁无疑那里瞟, “今日的书还没读完呢!”
“殿下若是见您如此不务正业, 怕是会失望呢!”
小圣人大手一挥,浑不在意道:“不过是一日的课业罢了, 皇姑姑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
“更何况,”小圣人略带丧气道:“朕虽有心听学, 但这些教学的先生,讲来讲去也不过是那些老生常谈,这样的东西,朕八岁那年就听厌了。”
“陛下此言差矣,”袁无疑不在意其他侍读瞟过来的小眼神,但却不能不在意小圣人话中表现出来的对如今的课业的厌烦, 他整装肃容道:“经卷典籍,从来是常读常新。”
“圣人思想之玄妙深邃, 我等凡人穷尽一生心血,也往往只能窥见零星半点。”
“君不见, 历朝历代,诸位英明之主治理天下, 用的都是从这些圣人经卷上悟出来的道理, 哪里有听厌一说呢!”
话音落下, 袁无疑拱手, 深深施礼,大袖垂落,动作恭谨至极,“先生一片苦心,还望陛下知晓。”
“无疑你怎么也这样说!”小圣人用一种失望的眼神望着袁无疑,要知道,以袁无疑待他百依百顺的做派,他一直以为袁无疑是站在他身边的。
可没想到自己只是简短的两句抱怨,就引开袁无疑这般长篇大论的劝谏,当即就有些不高兴了。
但小圣人到底好脾气,他意兴阑珊道了一句,“罢了罢了,你们总是有道理的。”
说完这句话,他又斩钉截铁道:“但你们有你们的道理,朕有朕的道理,经籍什么时候都可以听,但错过了这一次,也不知朕此生,还能不能真正见一见顾少侠。”
“所以,”小圣人豁然起身,大步朝着殿门走去,“诸君,不必劝了。”
袁无疑一直维持着弯腰低头、拱手行礼的姿势,整张脸都被遮住,因而谁也看不清他听到小圣人这话的具体神情,但这并不妨碍其他人脑补。
沈琅幸灾乐祸地瞥了袁无疑一眼,心里暗笑,他早就看一直以小圣人身边第一人自恃的袁无疑不顺眼了。
他们这些侍读,说白了,就是长公主殿下找来陪小圣人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只是因为在这天下最尊贵之人身边,于是他们也变得貌似尊贵起来。
否则他沈琅,堂堂定南伯嫡子,也不会费尽心思想挤到这大明宫里来。
他知道袁无疑这些人看不起他引诱小圣人玩乐,认为他是弄臣小人,没有风骨,可难道他沈琅就看得起他们了!
笑话!
都是个玩意儿,谁又比谁高贵!
但眼下来看,袁无疑竟然还真把自己当成谋国之臣了,妄图劝谏小圣人,真是可笑至极!
与此同时,沈琅心中更是跃跃欲试,这是小圣人第一次表达出对袁无疑的失望,沈琅能看得出,这一次之后,小圣人和袁无疑之间的信任与感情一定会出现裂缝,而这,就是他沈琅最好的机会。
否则有袁无疑珠玉在前,小圣人眼里永远看不到他沈琅。
而没有小圣人的信任爱重就没有权势,没有权势,他又要拿什么去对付他那可恶的嫡兄?
不得不说,袁无疑在一众侍读中有一种几乎是位于绝对压制地位的威严,哪怕他们侍奉的主子走了,见袁无疑没有动静,这些侍读便神情犹豫,动作游移,不知如何是好?
愣了好一会儿,这些人才看了垂首弯腰默默无言的袁无疑一眼,然后壮起胆子脚步匆匆地跟在了拂袖而去的小圣人身后。
而沈琅,便是第一个行动的侍读!
谁也不知道,被一群人抛在身后的袁无疑低下的面容上,不仅没有半分郁郁之色,甚至还带着得偿所愿的笑意。
沈琅这个初入宫廷的新人能知道的事情,袁无疑这个老手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更清楚,在眼下的大周朝廷,想要得到权势,仅仅靠小圣人的宠幸是远远不够的,碍于立场问题以及袁这个姓氏,长公主的绝对不会真正信任他,长公主那里无从使力,他就必须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幸好长公主终究是个女人,一个没能像她母皇一样成功登基的女人,纵然把持朝政,但风平浪静的朝廷底下,涌动的暗流,窥视的眼睛,实在太多了。
巍巍大周,衮衮诸公,难道真如明面上一般,都心甘情愿臣服于一个女人脚下?
宫里从来没有秘密,袁无疑相信,自己方才与小圣人那一番对话,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大周上层,到时候,自然会有有心人朝他伸出橄榄枝!
因为——
想到这里,袁无疑唇边的笑意愈发的深了,因为他是个一心为小圣人的忠正之臣。
不是吗?
另一边,小圣人刚甩袖走出殿门,心里便生出了淡淡的后悔,虽然出身皇室,坐着天下权力之巅的位置,但本质上,小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