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善也可能是假的,虚浮的假象震慑着他们,所有人最终都没有动手,眼睁睁的看着安原理带着人离开。
背着人彻底离开对方视线的少年松了一口气。
还是太冲动了,他对自己说。
哪怕是学会了用真真假假的话术来掩藏自己,也还是太冲动了。
既然要做就把事情做完,既然要干坏事就把恶贯穿到底。
再这样下去只会害死自己。
他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咬牙抗着身后名叫黑泽阵的麻袋,紧赶着下沉的日光走到了最近的据点。
布置据点的人不知道想了什么,木屋的桌上还摆着一个电话。
将背上的家伙一把扔到了床上,在林子里摸爬滚打了一天的人磨蹭了一下,拨通了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
“……”
安原理没有开口,他静静的听着自己的呼吸声,缄默着。
“不说话?这个位置,唔……你任务失败了?”
“是,抱歉。”
“原因。”
“接头的家伙出问题了。”
“死了?”
“不清楚,反正最后我的窃听器被发现了。”
“那你呢?安原理,你做了什么?”电话那头的人嗤笑,“快说,我没心情陪你完过家家,你杀人了?”
“没有,不,”他一顿,斩钉截铁,“我杀人了,我把他们的船炸了。”
“过头了,我知道你讨厌贩毒的,但你这样很难继续当一个情报贩子,你还做了什么。”
“抱歉,我还下去救人了。”
“哈?救人?什么事都做不好的东西,你到底在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把他当人看,语气敷衍的似打发脚边厌烦了就随意踢一脚小狗一般:“我培养了你这么久,你还是一个垃圾蠢货,没有一点价值,你还是继续当最底层的线人,当一个不可回收垃圾吧。”
电话那头的人说着缅甸的脏话,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人脸上没有半点变化。
挣扎了这么久,他还是被果敢的地下情报女王放弃了。
也对,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明明将货船炸了不是最佳的方案。
按照正常的流程,接线员出了问题他应该把同仓的病秧子扔到河里混淆视听然后跳河撤走,而不是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的想着毒品会害死多少人,多此一举的忍不住把毒品销毁,多此一举的用了炸药还假惺惺的救人。
你到底不能忍受什么?
你到底在难过什么?
是还不能接受这里的‘法则’吗?是还不能忍受这种氛围吗?
还是你又犯病了呢?心因性精神障碍果然还会影响思维。
他发着呆,视线飘忽,连神志都不怎么清明。
这种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杀人了。
杀人的感觉并不好受,虽然没有真正动手,可溺死在河里的浮尸就像拽着他一起沉到了浑浊的河底,变成了幽魂的一部分。
痛楚将他连着骨血打断,搅合着勾连他的魂魄,暗处似乎有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阴阴的盯着他,他觉得今天是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他想起之前一次‘聚会’听巷子里的混子说,第一次杀人都有一个适应过程,他这也算是正常的吧?
安原理,你连杀人都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事前冲动得发疯,事后又去后悔,这样下去真的能在缅甸做事,然后找到那个仇人亲手报仇吗?
他诘问着自己,然后嗤笑。
“蠢货,钻牛角到这个份上。”
已经陷进了泥潭里还妄想着干干净净当个人,未免天真到愚蠢。
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要后悔,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就不要再犹豫,反正他会拽着仇人一起溺死在泥潭里。
于是在一天过后,他又恢复了之前那副笑眯眯的、充满神秘的假面。
而一觉醒来直面了安原理笑面虎模样的黑泽阵一个哆嗦,差点一头栽倒。
“乖崽,你在跟我磕头吗?”
黑泽阵:“滚去死。”
“吃早饭吗?”
“吃!”
被称为崽的他阴沉沉,咬牙切齿的把硬邦邦的面包咽下后,晃了晃手上的绳子。
“目的。”
“好心?”
谁开口说好心语气会这么不确定……
黑泽阵阴阳怪气:“那好心的飒太君,我现在已经安全了你是不是可以把我放走了?”
“请便。”
安原理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萍水相逢,随意伸手搀了对方一把,说到底他们不熟,黑泽阵是谁,是个怎么样的人跟安原理没有一点关系。
真被让出一条道的黑泽阵反而犹豫起来,他盯着对面靠墙坐着略显疲惫的少年,试图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出隐藏的目的。
少年略微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平淡的对视却流露出了一丝如同俯视般的冷淡。
而后,对方收回视线,嘴角勾起弧度,露出了一个全然不带任何情绪的微笑。
弯起的桃花眼,竟显示出一丝易碎的美感,像一轮被雾气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