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安原理是被打的那一方, 可看情况却像是他把人欺负了一样。
红肿的脸颊发烫发热,少年下意识抹了一下然后迅速收手。
“你可以站起来吗?我才是被打的那个,为什么你哭得那么惨啊?”
降谷零抬头, 轮椅上的少年带着真切的迷茫。
对方完全不明白他到底在痛苦什么、难过什么, 降谷零想要把自己的担忧述说出来, 但张开口却发现自己词穷。
说什么呢?他该说什么?
安原理完全不明白他情绪的由来,因为对方从来没有理解过他的情感。
这一刻他心头的恍惚沉淀, 反而有种尘埃落定般的决然感。
来了, 终于来了——
“我们的关系有那么好吗?”
对,没错,在安原理的眼里, 他们就是一个陌生人, 他们只是对方七千三百多天中的人生过客。
更可怕的是,安原理似乎已经失去了共情的能力。
那个倾听着微弱求助伸出援手的少年已经溺死在了十五岁的冬夜。
这个已经到了二十岁, 可以成为青年的人早就不是他们认识的模样, 带入曾经的印象无疑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身上所有的力气都流失掉, 降谷零从喉咙里发出低鸣般的询问:“你为什么要来医院。”
“不是你们把我拉过来的吗?”
少年疑惑,不明白降谷零怎么会问出这种脑子有毛病的问题。
“不,我是说你压根就没有承认跟我们之中任何人的关系,为什么要听从我们的意见来医院。”
“首先我不是听从你们的意见,我是被你们扛过来的,其次,”对方慢条斯理, “我觉得奇怪的是你们, 我们相处的时间连十天都没到, 为什么你会对我产生这么沉痛的决然, 我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假面撕毁, 安原理在降谷零面前露出最真实的一面,如同高高在上的观景人,格格不入的用俯视的角度看待整个事件。
对方低下头贴在他的额头上,克莱因蓝的底部沉淀着深海的暗。
“不管是诸伏景光、松田阵平,还是你跟萩原研二,都跟我记忆里的不一样。”
“降谷哥哥、降谷零,”安原理弯起眉眼,笑意盈盈,“你告诉我,我拿什么信任你们,命吗?”
“不要说这种笑话,在缅甸这种笑话真会笑死人的。”
对方红肿的脸颊上嘴角扬起,笑容充斥着讽刺的意味,然而降谷零却无法升腾起一丝一毫被戏耍了的恼怒。
平息没多久的懊悔和自责再次撕扯他的心肺,他呼吸轻缓下来,甚至不敢再直视对方的眼睛。
没错,安原理拿什么信任他们?
凭借漫画中代表信任的密语?
秘密在被说出去后就不是秘密了,老实说现在一想他都觉得安原理会跟诸伏景光走有些不切实际。
“人总是会变的,时间又过去了那么久,你让我再观察一下嘛,”少年像是在撒娇,“等我确定了危险程度再来玩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游戏吧。”
“……游戏。”
原来这一切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安原理只是把他们的关心担忧当做了过家家的游戏吗?
不、不是的,降谷零、冷静、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安原理,对方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他们的态度触发了安原理的应激反应。
松田阵平曾经的漫画里提到过对方的心理状况。
——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也不需要跟任何人有亲密关系。
太过亲密的关系是会吓到安原理的,而他们已经不是可以横冲直撞的天真孩童了,面对孩子都会心存警惕的安原理是绝不可能信任他们口头的保证。
他的话不能再说下去了。
[奇怪的情绪起伏,宿主我以为你吓到他了,他会离你远远的。]
[不,好人总会将错误归结于自身,更何况他对我心存愧疚。]
[所以这一幕也在宿主的计算中吗?]
[不,我只是真的不太明白他们,而且为了接下来的计划,我确实该离他们远一些了。]
“喂,金发混蛋,你干什么打人!”
高手过招往往只在几句话内,等松田阵平快步走过来时,降谷零和安原理已经谈完了。
而唯一目睹全程的班长又因为隔着几步没有听清楚两个人交谈了什么,敏锐的萩原研二也只发现了同期不太对劲的情绪,可刚刚被打的人是安原理,他也没来得及想别的东西。
“小降谷,小安原做得确实不对,可你也不该打人,有什么话难道不能好好谈吗?”
降谷零扯了扯嘴角:“抱歉,萩原我有些操之过急了。”
“就一句操之过急?你快给我道歉!”
松田阵平活像是自己被打了一样。
不,或许被打了都没有此时的他那么激动。
他刚刚有多想打安原理都没打成,不仅如此还跟对方道歉。
反观降谷零,人骂了、还打了,现在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弄得班长都不好开口说话,但松田阵平是谁,卷毛才不会惯着别人,能落井下石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