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悲痛之中的李煜,扫了一眼面前抱拳行礼的武将,有些面生,再观其服饰,乃是中下级武官才穿的盔甲,料想此人品级不高,根本没有上朝参拜的资格,自己不认识也属正常。
李煜平日里本就重文轻武,若不是要靠这些武夫替自己守江山,他连正眼都懒得瞧上一眼。尤其眼前这武将一点礼貌都没有,跳出来硬生生打断他的情绪,实在是可恼也!
但碍于大庭广众之下,要树立一个仁君的形象,又值此损兵折将之际,遂压下心中不满,向一旁的张洎问道:“这位是?”
若换作平日里,对于李煜的发问,张洎也是答不上来的。他从毫无实权的文学士,陡然升任枢密副使,协助陈乔掌管唐国军事,但平日里他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些不学无术的大老粗武官,连朱令赟、皇甫继勋这些高干子弟他都不屑一顾,更何况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武官呢?
可事情就有这么凑巧,今日他比李煜早了一些来到这城门处,了解了些情况,对这守门的军将自然也是有点印象的。李煜这一问,正好问对人了!
他遂清了清嗓子,回道:“陛下,
这位是北门守将,神武军麾下领军使,呙彦呙将军!呙将军可是年轻有为啊,与宋军交战多有胜绩,年纪轻轻便军功卓著,升到了领军使一职,实乃不可多得之良才……”
一旁的呙彦闻言,老脸一红,心想这张枢密可真是睁眼说瞎话,且不说老子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儿子都快要娶媳妇儿了,单凭老子这满脸的络腮胡子,怎么也和年纪轻轻沾不上边吧?再说这领军使不过屁大点的官,这把年纪才混到这个地步,说出来都丢人,还有啥好炫耀的!怪不得人家都说那些读书人上嘴唇碰下嘴唇,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诚不欺我也……
这边厢李煜闻言却是眼前一亮,他可不管呙彦会不会害臊,他只从张洎的话里听出,这呙彦乃是一个可用之才,特别是在此特殊时期!朱令赟兵败身死,刘澄献城投宋,好不容易攒的年轻武将,也在昨夜的送死行动中差不多交代干净了,如今他的心腹已所剩无几,正是需要大力提拔人才为自己所用的时候!张洎这么说,不就是有向他推荐呙彦之意么?
只是李煜不太明白,若真如张洎所言,这呙彦真
是个人才,为何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领军使?
“呙将军方才说有要事禀报,不知是何事?”李煜问道。
既然有了笼络之心,李煜的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呙彦原本还沉浸在张洎方才的马屁当中略感害臊,突然听到李煜问话,如梦初醒,赶紧恢复一脸严肃,躬身回道:“陛下,末将斗胆,要在御前,状告神武军统领、守城总指挥,皇甫继勋!”
“嘶……”
李煜等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脸诧异与不解。现场唯有张洎似乎对此一点都不意外,嘴角扬起一丝不经意的笑。
“皇甫卿家?他怎么了?呙将军为何要状告上官呐?可是皇甫卿家欺压尔等兵士?”李煜问道。
在他看来,呙彦不惜以下犯上,状告自己的上司,多半是因为被皇甫继勋欺压,穿小鞋之类的,亦或是军饷被皇甫继勋贪墨。不过都这时候了,他对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丝毫没有兴趣。
只要皇甫继勋能替他抵御宋军,贪墨点军饷,欺压兵士,又能算什么呢?相反,像皇甫继勋这种世家官二代,没有这些毛病才不正常呢!
想到此,李煜不禁有些意
兴阑珊,他原以为这呙彦此时站出来,会有什么高明的御敌之策,没想到却是为了一些私人利益!他打算等会随便安抚几句,打发眼前这个张洎口中所谓的不可多得的良才,同时也像张洎投去了不满的目光。
“陛下,末将冒死谏言,弹劾皇甫继勋身为朝中重臣,身负守城重责,却暗中私通宋国,妄图献城投降!”呙彦语出惊人。
“什么!”李煜等人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呙将军,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呀!”张洎也是一脸惊讶,连忙出言提醒道,一脖子的冷汗。
方才李煜未到之前,呙彦请他帮忙向皇上引荐,且言语中对皇甫继勋颇有不满。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原本也只是以为呙彦与皇甫继勋有些嫌隙,想在李煜面前告个状什么的,这才在李煜面前替其美言,希望借呙彦之手,恶心皇甫继勋一番。却没想这呙彦一番话,直接是要置皇甫继勋于死地啊!
战时私通敌国,肯定是死罪!可若是最后被证实是诬告的话,别说呙彦,就是他张洎纵使深受恩宠,也难有好果子吃!
“陛下面前,末将岂敢乱
说欺君?末将愿用全家一百余口人命立誓,若有半点虚言,全家任由陛下处置,甘愿受死!”呙彦不退反进,指天立下重誓。
李煜阴着个脸,并没有说话。
若是放在这以前,他是不大相信呙彦所说的。皇甫继勋家世代武将,与大唐李家利益捆绑,荣辱与共,即便说他皇甫家谋反篡位,也好过说他通敌。再说皇甫继勋之前虽算不上他李煜最信任的心腹,可后来也是他李煜一手将他提拔起来,将他皇甫继勋从一个二世祖,变成了手握兵权的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