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南景行知道了周肃的事情。
当时几个老师在办公室里,一位突然说:“周老师出了车祸,人在医院里。”
南景行拿着水杯的手一顿,他沉默几秒后开口:“什么时候的事?”语气中少了平时带的笑意,如檐下落雪,有种凉意。
同事只以为他是关心:“听说是中午时候,不知怎么就被车撞了。肇事司机估计是个新手,人被吓得够呛。”
“周老师伤得重不重?”
“听说得修养小半年。”
南景行放下水杯,他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眸子遮住眼底的思绪,唯独搭在膝盖上不规则律动的指尖昭示着主人的不平静。
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周老师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他。”
第一人民医院。
周肃躺在病床上,他腿被医生固定住吊了起来,上身的伤口已经处理过,如今全身裹得像是木乃伊似的。
同病房的几个人大都是外伤,还有一个坐着轮椅。
周肃闭着眼睛,他如今脑子里还是中午那一幕,飞驰而来直冲他的汽车,轮胎与柏油路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还有那个
那个司机看他的眼神。
瞳仁黑漆漆,眼白周围带着幽深的笑意,组合在一起犹如恶鬼一般。
哪怕现在,想起这个眼神他还会心悸,心肺像是被一只手攥住,喘不过气来。
周肃知道,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
他惹上了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对方能轻而易举的就除掉他。
他闭上眼睛,呼吸声很重也很沉。
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叫:“13床病人,朋友来看望。”
周肃睁开眼,待看清他床尾站着的青年时,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一下子更苍白起来。
是南景行。
他们学校的老师,也是他抹黑的对象。
如今他们一个人躺在床上,一个站在地上。
南景行看着床上一见他就犹如看见了鬼的人,心中明确了。
他将一束花留在床头,说了一句‘好好养伤’之后便离去。
车门打开,南景行坐在里面,他手指握在方向盘上,车灯闪了两下,然后就启动了。
还未到晚高峰,路长车流量不多,车窗外是飞速向后移动的高楼大厦,车外阳光透进来,南景行眉眼沉静如湖水。
到家后停好车进屋,一种淡淡的花香弥漫在房中,他看去,一束百合插在柜上的瓶中,底下是清澈的水。
空气中都是洁净而又淡雅的花香味。
南景行看着,慢慢地移开视线。
叶镜执坐在餐厅,黑色大理石餐桌上放着几支烛台,跳跃的火光将空间都浸染成了一种融融的暖黄色,花束投下的影子落在墙壁上,似是一只巨大而奇特的动物。
叶镜执面上带着一些笑容,他道:“南先生回来了,快坐着尝尝我今天煎的牛排。”
视线望去,瓷白的盘子中盛放着煎好的牛肉,表面带着一些焦褐色,迷迭香与黄油的香味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独属于肉类的香味孜孜不倦地引诱着人的味蕾。
南景行拉开椅子坐下。
一杯佐餐酒被倒在红酒杯中,稠丽的液体缓缓沾染整个杯子,漂亮而又瑰丽。
叶镜执递过来,他掌心都好似沾了一层淡红色的阴影。
南景行沉默了一瞬,还是接过。
他今天话少,如今看着更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致,看着有些沉默。
叶镜执轻轻地将两个杯子碰了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香薰蜡烛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一点也不刺鼻,暖黄的光晕下,南景行面容犹如一块细腻的暖玉。
叶镜执开口,面上还带着一些得意之色:“南先生尝尝我煎的牛排。”
南景行垂眸切了一块,慢慢地咀嚼着。
叶镜执的厨艺一向很好,汁水丰腴,一口下去肉汁在口腔中爆开,只有醇厚的香味。
“怎么样?”叶镜执问道。
他好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孩童,期待着对面的人说出称赞他的话。
南景行并未开口。
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瑰丽的液体有少许沾染在薄唇上,以前淡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浓重的颜色。
南景行开口,声音犹如冬日的雪,带着微微凉意:“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两人却都是心知肚明。
叶镜执唇角弧度一滞。
他喝了一口酒,待液体滑过喉间后才开口,玩笑般的语气:“南先生真这么了解我,也不问问是不是我做的。”
南景行看着他,静静地开口:“我知道是你。”
南景行的语气一直是谦逊的,大抵是这个这个世界职业缘故,他说起话来总是很温和,像这种近乎咄咄逼人的笃定还是第一次。
他皮肤白,周围蜡烛暖黄的光晕照在眉眼间本该是春光融融,但此时却是带着一种摄人的寒意。
那种凉意是叶镜执没未见过的。
叶镜执沉默了。
他似乎想掩饰什么,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指尖没有规律地跳动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