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章家家门前远远处即停下。
一名四十有许的妇人在左右老妈子搀扶下下了马车。
“大娘子,让许大再驾车往前走一走,你看这满地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泥水沟子,鱼臭菜烂,小地方就是如此。”
“我都不嫌,你们嫌什么。莫非把马车停到人家家门门口显要一番才成?”妇人斥才道。
另一个老妈子道:“大娘子,你的身子还未大好,这溪边风大。”
对这位老妈子,夫人客气许多则道:“无妨,就当多走走。”
妇人看着这逼仄街道,沿街的楼房不少还是草葺屋顶,不由叹道:“姐姐一家如此,若不来看看,我于心何忍。又叫我入京安心享什么荣华富贵?”
左右一群下人都不敢言语。
唯独老都管低声道:“大娘子,老奴有一句话不得不说。你看这市井之地,巴掌大的地方,人再大的心胸也逼着小了。”
“好比明白人还知道大娘子怜他,就怕不明白人还道是咱们家是亏欠他的。”
妇人横了老都管一眼道:“这等没良心的话你也道得出。”
老都管垂首道:“老奴对大娘子是忠心耿耿。”
“什么是忠心,什么不忠心的话,我分得出来。有什么话郎主不敢对我说,老都管就代他说么?”
“郎主岂有这个意思,只是想大娘子早日赴京一家团聚。”
“我祖籍浦城,这才是我的家。此事我自有分寸。尔等候在这里,除了徐妈妈,不许有一人跟过来。”
老都管与几名妈子齐犹豫了阵,方才道:“是,大娘子。”
于是妇人推开篱笆门,走到了门口犹豫片刻,方才伸手敲了敲门。
章家屋内别有一番气氛。
于氏正为章丘进族学高兴,章实章越刚吵了一架,互相谁也不理谁。
听到敲门声,章丘一阵小跑将门打开。
就听屋外一个声音激动道:“这是溪儿吧!莫怕,我是你姨母!”
听到这里,章实章越于氏都吃了一惊,忙赶至门前。
但见对方已是泪眼婆娑。
章实吃了一惊道:“二姨,徐妈妈,你们怎地来了,我等好去迎你。怎么好劳你大老远从苏州亲来一趟,这都怪……都怪三哥不懂事。”
章实看了章越一眼。
章越……
“不怪三哥,”杨氏止了眼道,“是我想回乡想看看,却又近乡情更怯。溪儿刚出世那会可亲我了……”
章实连忙搬了把椅子来给杨氏。
杨氏双眼都在章丘的身上说不出的爱怜,但章丘有些闪躲,于氏说了一句。
“不妨事,”杨氏坐下后从身后的徐妈妈手里取来一对龙凤玉佩道,“从今儿起再亲也不迟,溪儿这是姨母给你的见面礼。”
于氏身在富贵之家,一见那玉佩玉色乃是羊脂玉,连道:“二姨,这实在太贵重了。”
杨氏道:“这是姨母给亲侄孙的,那有何贵重的,收下便是。”
于氏无奈道:“溪儿,还不快谢谢姨母。”
“谢谢姨母。”
杨氏握着章丘的手道:“溪儿目光炯炯,必是聪明的孩子。但越是聪明的孩子,就越纵不得,不然不成器。听见了没,溪儿,若以后娘打你,就是姨母的主意,不是不为你好,而是要似你二叔三叔那般能读书。”
听到这里,章越心底一动,而章丘放下手中把玩着的玉佩,点点头道:“溪儿知道,三叔说了咱们章家的子弟都是读书种子。”
“说得好!”
杨氏不由很是高兴。
说完杨氏看向章实道:“听闻车马街的铺子都被烧了,老宅以及家里的百十亩田地都没了?”
章实道:“是,也不是,车马家的铺子如此重新盖起,改作了食铺。”
“哪来的钱?”
“三哥筹得,如今以还清了。铺子生意还不错,一个月都能净入好几十贯。”
杨氏看了章越一眼点了点头,又对章实道:“兄弟患难与共,中兴家道,这方是章家的好男儿。”
章实想起当初好赌,面露惭愧之色道:“是。”
杨氏闻声有异,抬头问道:“怎么是说得不对?”
“侄儿惭愧,没二姨说得那么好。”
杨氏审视章实道:“我总记得你当初浑不知事的模样,如今已堪为一家之主,不足之处就改之,谁也不是一出生就顶天立地的。”
杨氏拉过于氏的手道:“这些年苦了你了,大郎必是让你受许多的委屈吧。”
于氏闻言已红了眼睛,低声道:“回二姨的话,侄媳不委屈。”
“还说不委屈,”杨氏已含泪道,“这女子出嫁就是从一个家到另一个家,但为一家之妇,上上下下受得气还少么?还偏说不得,所有的苦啊泪啊都往心底吞,外头维持个家和万事兴的样子。”
杨氏说完,于氏垂泪道:“二姨说得是大户人家,侄媳这小门小户倒还好,平日实郎和叔叔都是体谅。”
杨氏欣然道:“你是好个媳妇,大郎娶了你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于氏垂泪道:“这话侄媳不敢当。”
章越一看,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