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湖绿衫子的女子亦看向正临轩看书的十七娘。
此刻书楼外风声小,雪落无声。
湖绿衫子的女子看看楼上,楼上捧书各读的二人,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找本书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管事持书走到少年面前道:“小郎君,此书也寻得了,你一并带走吧!”
“多谢老丈,也谢你容我在此歇息,衣裳如今都烤干了。”
管事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抚须点了点头。
少年得书以后并没有着急取走,而是从怀中取出了绸布,再三郑重地将书于绸布里包好,最后纳入怀中。
“多谢娘子,老丈借书,在下告辞了。”
“慢着,小郎君,这把伞路上带好。”
少年一愣接过伞来,管书道:“别多想,这是老夫的伞,还书时一并带来就好。”
少年失笑作揖道:“多谢老丈借伞。”
然后少年又对着无人的楼梯口处一揖,即转身离去。
两位女子于书楼看着少年撑伞踏雪而去的背影。
雪虽大,但少年的背却挺得笔直。
再抬眼眺望但见天地苍茫,山棱白雪皑皑,没有人声,雪落如禅。渐渐少年的身影没入这泼墨般的山水雪景画中。
湖绿衫子的女子叹道:“古往今来,爱书之人皆痴也。”
“姐姐,你又不爱读书,怎知读书人皆痴也?”
“天地默默,人间又有几个知音,唯有在书里求之,你说痴不痴?”
十七娘听此,果觉得淡淡寂寥涌上心头。
她言道:“姐姐,你莫要岔开话,咱们的赌约还是要算的。”
“你还真一点不饶人。”
……
章越此刻撑伞走向湖边,心底不由好奇,方才楼上的女子是何人?
能在吴家的书楼出没,应该是吴家的小娘子才是。这么说来就是吴安诗的妹妹了。
吴家可是显宦啊!
自庆史五年时,吴育即升任参知政事,迄今为执政十余载。
在吴育为执政这些年,吴家已成可与章家匹敌浦城望族。
至于吴安诗的父亲吴充,亦受他提携。吴充子女多嫁娶当世名臣,比如吴充次子吴安持即娶了王安石的女儿蓬莱县君。
宋朝世家大族相互联姻是常事。
也就是娶必为世家大族之女,嫁必嫁进士出身,相互提携,相互扶持。如此高层文官内部自然而然形成一个小圈子。
不过身为吴充长子的吴安诗,科举倒是屡试不第,故而早早也作了荫官的打算。而吴大郎君性子好,喜折节下交,故而县学里的人与他都是相善。
章越无暇多想,已走回了席间。
县学同窗多在此对着湖边雪景畅饮。
这里多是进士科的学生,至于吴安诗能邀请自己,还是因为二哥的缘故。
章越将书贴身放好,走回角落处举杯饮了一口,但见飞雪落在湖面上,如此美景自己怎么能错过。
章越仰躺在塌上,寻了个毯子盖在身上,看着这雪景,真是好生惬意。
不过方才离席的不止自己一人。
几人回到席间。
一人道:“你们方才出恭怎地去了那么久。”
对方道:“噤声,噤声。”
章越闻言立即装酒醉继续睡。
“到底作什么了?”
“好容易吴大郎君大方,请我等到他府上来,得好好见识一二。”
“胡说,你们几个怎有这心思游山玩水。”
一人道:“实话与你道吧,我们是去转转,看看能不能碰见吴府上的佳人。”
“我就知尔等没安好心。”
“何叫没安好心,见见又如何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闻之在座之人,不由皆吟起这首《蒹葭》。
众人看着那湖,仿佛那水中央真有位伊人。
章越也不由轻合着拍子。
“那见到伊人了么?”
众人都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转悠了好几趟了,愣是没找到。”
“哈哈!”
席间传来一阵大笑声。
“真是可惜了,没让佳人一见我浦城一时年轻俊杰的风采。”
“不错,似欧阳兄,陈兄这等风范这等家世,定然是足以令佳人倾心。”
“不敢当,不敢当。没见到佳人样貌如何,才是可惜的。”
“来,来,继续喝酒。”
“酒已温好,谁来作诗?”
章越闻声已是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