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凌空。
按照天人感应之说,天子是要下罪己诏的,或者朝堂上出了什么权相奸臣之类的。
百官们见彗星凌空之状,都是不胜惶恐,认为有什么大事发生。
所以这封弹劾章越的奏疏也算是应时而生。
算是一声惊雷,将所有人都轰了个焦头烂额。
至于弹劾章越的奏疏,不到一日随着小报和邸报在民间流传极广。
这封奏疏有数千言,出自之前弹劾韩忠彦的刘伯均之手。
刘伯均为何弹劾章越?
谁也不知。
不过这封奏疏可以使章越名声扫地,此乃不争之事。
奏疏如何说的?
除了之前之议。
还有直指章越结党营私。
从古至今从皇帝至百姓最恨的便是权臣结党营私。
奏疏中言。
如今在朝之臣,章党居三分之一,多系同年同姓同乡同学同官充斥朝野,其党盘踞中外,把持要路。
章越之论借王荆公变法之名,除了开边之事属一脉相承,其余尽背之。后又效仿条例司故事,制中书官制详定司,作为把揽权势之事。
章越利用官制详定司分为提举,详定,参详,检讨。
章越以心腹蔡卞、苏辙、陈瓘三人为提举。
又有详定十余人亦是网罗当今官员中的青年才俊为党羽充斥其中,好似晁补之、黄庭坚、林希、张康国、王汉之、李夔等等。
至于参详检讨则是用于笼络未释褐的读书人,甚至如黄裳、秦观、范致虚等在章府上出任元随之人尽在详定司中,以为招揽人心之用。
如果说有朝堂上章党居三分之一,那么中书官制详定司就是党中有党。
中书官制详定司借详定官制之名,网罗党羽,除了打着详定官制的名义外,居然还越权参与制定宗室、冗官、国用、财赋、商旅、盐泽、州治、监察甚至连礼乐,学校,医药之事也插手其中。
中书官制详定司几乎是擅权而为,无所不包。
这一封弹劾的奏疏可谓非常详尽,朝臣们从邸报之中读此奏疏都是瞠目结舌,这将章越在朝中结党之事,竟然明目张胆地抖出,而且还直指这一次官制改革的核心‘中书官制详定司’。
将此事彻彻底底给抖落个明白
仅一个中书官制详定司就有这么多章党,那么朝堂上有多少章党不言而喻。
……
章越府上,这一封直指章越,点名道姓的弹劾,也是引起了阵阵波澜。
蔡京,蔡卞两兄弟这时坐在府中,既是在这风口浪尖时表明一个态度,也是等候章越的决定。
与此同时外间的大厅之中,坐着几十名官员。有的在低声交头接耳,有的不断地喝茶,有的则负手踱步,烦躁不安的气氛充斥其间。他们都是弹劾奏疏中所言的章越。
这些年攀着章越大树而上的人。
他们的衣食荣辱尽挨着章越。
其中有一对父子正是黄好谦,黄寔。他们父子是章越的姻亲兼同乡,这些年颇得美官。
不过此刻众人虽有些吵杂,但气氛显得压抑,好似一场暴风雨将要来临。
此刻章党之人都在等着此刻章越下一步的表态。
蔡卞挑开帘朝外间看了一眼,皱眉道:“这么多的官员聚集在此,不更坐实了结党之名?”
蔡京道:“坐实便坐实,如今之局便是不结党遭弹劾,结党亦遭弹劾。还在乎什么罪名吗?”
蔡卞回到蔡京身旁坐下道:“但是似言官这样指名弹劾,当事之人哪怕对方是宰相,也是避位辞相,等待天子处置。”
“当年老泰山便是这般。”
“不过以章相如今之声势,大可不必如此。”
蔡京拿着奏疏嗤笑言道:“朋党不是一个好词,但而今为官之人哪个不为朋党?”
“结朋党便不是好官。那么不结朋党便是好官吗?那是庸官!当年吕文靖(吕夷简)如何?不扶植心腹,能坐稳相位吗?”
片刻后一人上前递给蔡京一封书信,蔡京扫了一眼道:“还不够,再查得仔细些。”
蔡卞问道:“这是何物?”
蔡京道:“没什么,未雨绸缪。刘伯均家中几口人,族中又有哪些人为官,其履历及一些交往的人脉。过些时日总用得上。”
“既得罪了章相,以后他绝没一日好日子过。还有他的家人亲戚朋友。”
蔡卞道:“听说这刘伯均是个愚直之人,再说了何必连累其家小呢?”
蔡京道:“此刻不狠下心肠,以后还有人效之。”
“在这世上既要为好官,就不要为好人;既作为人,便不要为好官。既要为好官,又要为好人,两者岂可兼得?
“需有雷霆手段,方能施恩于人!”
蔡卞摇头道:“这样的话放在肚子里就好了。”
“当做的事不要说,当说的事不要做。说多了,兄长便真成了如此了。”
蔡京看了蔡卞一眼,心道这个弟弟与自己的风格确实完全不同,他待人和蔼,都是一脸笑容,但背后的手段一点也不比蔡京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