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吴充生辰。章越自也当登门为岳父道贺。吴家并未如以往般大肆操办,但也有三五百名贺客登门。
不过章越一直不喜这般热闹的场合。当然作为吴家的女婿,章越如今自是最风光的,走到哪都有人捧着。
章越和十七娘坐着马车走小门入府。到了后院后,十七娘找母亲说话,而章越则文及甫,吕希绩二人聊了会天。
父亲文彦博虽从枢密使任上退下,但岳父吴充接任,连襟章越又出任翰林学士。
故文及甫反而吃得更开了。吕希绩在妻子吴氏病逝后,续弦娶了钱惟演的孙女。
二人早都来了,都是在此等候吴充的见面。不过章越到了后,二人都自觉地往后排了。
章越看了一眼,但见吴家书房院门紧闭,内外都有人看守。吴安持走出书房透了口气,看见了章越,二人笑着点点头。
除了他们数人外,更有不知多少人等待吴充的见面。这时吕希绩遇到相熟的人离开了,文及甫对章越道:“三郎,我听说蔡持正之弟蔡硕其妻亡故”章越道:“正是,怎么了”文及甫笑道:“是家父命我问的,家父对蔡持正非常欣赏,欲与他结为姻亲,故而劳三郎帮我问一问。”章越看向文及甫笑道:“好啊,愿为奔走,这论识人天下无过于文公。不过话说回来……持正兄为御史后弹劾不下十余名官员,多是不合于新法的,他日未必……”章越是想说你与文家与蔡确结亲,将来未必蔡确会看在结亲的面上手下容情。
文及甫道:“三郎,我知道你要劝我什么,持正此人早晚是要出人头地的,无论如何我文家先找他,总比他来找我文家好,无论如何先递一个善意,总是好的。”章越道:“文公不愧是久历官场,看的想的着实比一般人深远。”文及甫笑道:“爹爹常道,即便趋向各异,但也可互为朋友,互为姻亲。”章越叹道:“若是当今朝堂上人人都似文公这般想就好了,可惜当今世人非要争斗不息。”这时候吴安持出门找到自己道:“三郎,爹爹让你先进去。”章越向文及甫点点头,起身走入书房。
书房里吴充有些疲惫,但又有些容光焕发,而吴安诗则在一旁饮茶,吴安持随章越身后入内并带上了门。
吴充笑着对章越道:“三郎,方才韩魏公来信已是答允了与我吴家婚事,其中你出力甚多。”章越露出喜色,原来韩琦答应了韩忠彦之女嫁给吴安诗之子的婚事。
章越笑道:“恭贺老泰山了。”然后章越又向吴安诗道:“恭贺舅兄了。”吴安诗笑着点点头。
吴充道:“从古至今这长达数百余年的世家,其威名是可以与天子分庭抗礼,也可为当世达官贵人所敬重,这相互联姻,方能休戚相关。”章越听了心想,自己不太认同什么数百年世家的说法,以后的历史会证明这不是一条好路子,真正的世家是能够显达,也可以藏世。
不过在唐宋之际,士大夫们还是非常推崇于此路。吴充此生一心一意也是为了让吴家成为世代簪缨之族。
章越道:“老泰山,小婿日后定会看顾好吴家。”吴充笑着摆摆手道:“家族兴衰自有气运在其中,强求不得,你为本分事便是了。坐下说话。”章越坐在一旁,吴充道:“你眼下方为翰林学士,还是务求不要惊世,不要谈及政柄,有什么方略等到他日执政后再说。一旦与当今列位相公冲突,与你入两府之路则大大不利。”章越听了虚心受教。
一旁吴安诗心道,章越入两府,爹爹不是要外出为使相。可我们吴家已有了执政,但还未有过宰相啊!
章越看吴安诗脸色不好看知道他心底想什么,话说回来吴充在枢密使任上,若他日跻身三馆相,也比自己升执政更好。
章越道:“老泰山,小婿想要向你禀告此事。小婿如今已是翰林学士,不求马上官拜宰执,而是想先求一兼差。”
“兼差”吴充想了想道,
“这也好,翰林学士不兼差升任执政,会给人话柄。你既有此意,此事我可与韩相公商量则个。”章越听了心底大喜,有岳父和韩绛在中书和枢密院,自己身在幕后,其实权力更大,想办什么事都不难。
但如果二人都退了,自己入执政,孤伶伶的一个与陪太子读书没啥区别。
随机吴充道:“普通兼差不难,但要兼也没什么意思,你若兼判差事,非三司或知开封府不可。”章越心道,太好了,岳父真想到与自己一模一样。
吴安诗道:“爹爹曾任过三司使,三郎也曾任过盐铁判官,我看还是三司使更好一些。”吴充道:“以往或是如此,但三司今时不比往日,何况中书一直有意削三司之权。当初市易司的事,不也是三司与中书不和所致吗再说无论是三司还是开封府都没那么容易,要两府合议方可。”章越点点头还是岳父看得深远,中书要兼财权,宰相直接插手财政,必然与三司产生冲突。
吴充忽问道:“冯三元到了吗”吴安诗道:
“应是快到了。他昨日还说一定会登门道贺的。”吴充道:“三郎,我这里客人很多,抽不开身。一会冯三元登门时,你替我接待他。”章越听了知道岳父的意思,自己要想出任三司使或知开封府,两府执政的态度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