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要宣诏,一旁的蓝县令慌忙上前要给章越脱下铁链。
“章太常,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章越看了对方一眼,最后让蓝县令解开铁链。
蓝县令不由大喜,心想章越真是好肚量。
当场所有人都拜倒,包括流民们。
李宪宣读圣旨。
圣旨很简单,着令太常丞章越立即赴京面圣。
没有说官复原职,因为本来就没有革去章越的官职,不过李宪却捧过绯袍与银鱼袋给章越道:“这是当初太常落在宫门前的,如今是完璧归赵了,还请章太常穿了这身去面见官家吧!”
章越看此绯袍与银鱼袋想起当初殴打韩贽之事,如今往事已过。
章越接过袍袋道:“臣奉诏。”
李宪道:“章太常,还请随咱家入宫面圣吧!”
章越道:“还请公公稍等。”
说完章越站起身来,然后对蓝县令言道:“蓝县令……”
“下官在……”蓝县令浑身颤栗。
章越道:“这链子易解,但余事难办。你随我入宫走一趟,将此地荒政之事禀告陛下吧!”
蓝县令冷汗渗出。
李宪板着脸道:“还不快立即拿下!”
蓝县令跪下道:“章太常下官方才有眼不识泰山,这粥场如何整改还请你说句话吧。”
章越想了想走到两个粥锅之间道:“那本官提出一个法子,两锅一并放米,粥要稠。”
“如何个稠法?”方才管施粥的官吏问道。
“能浮起快子。换句话说,快子沉底,人头落地!”
说完章越抓起一把快子掷入粥中,但见快子连浮也不浮直接沉入锅底。
官吏们皆是大呼:“放米!放米!”
陆提刑亦上前对蓝县令道:“蓝县令,听好了章太常的吩咐吗?若是再让我听到粥场饿死一个百姓,你就等着流放岭南吧!”
“是!下官立即照办,”当即蓝县令对着四面吆喝道,“支锅煮粥放米!”
一旁的流民闻此都是向章越磕头道:“谢章太常活命之恩!”
眼见当前一名垂垂老矣的老者带着一家老小向自己的磕头,章越扶起了对方言道:“老人家,本官能办的事很少很少。”
“再说这施粥赈济,这是官家的恩典才是,你们要谢便谢官家。”
章越心底感慨,不绝于史书上的都是哪里哪里饿死多少多少人,但这一家老小让章越看到了人死掉的不仅仅只是数字而已。
老者垂泪道:“是,是,谢过官家,也谢过章太常。”
章越转头看向老者身旁饿得脱形的家人,其中还有一个二三岁的孩童,也是饿得皮包骨头。
章越心疼地抚了抚这名孩童的脑袋,这一刻他明白什么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百姓疾苦至此,我于心何忍,若有那么一日,我要让天下的老百姓都能吃饱饭,再也不受饥寒之苦!”
想到这里,章越振作起精神对李宪:“你我启程吧!”
李宪称是一声。
二人上马后进京,李宪不由向章越问道:“章太常为何不押此奸官入京,请陛下发落。”
章越道:“天下官员不少都是如此,处置了一个济不了事,再说这天下之病不在这里,而是在庙堂之上。”
李宪道:“官家如此器重章太常,还请章太常能进言,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
章越看了李宪一眼心道对方倒有些意思。
“那是当然。”章越点点头,当即策马扬鞭。
此刻官家正在资政殿中踱步,一连派去了好几个宦官去探望,当得知章越终于抵至宫殿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对一旁的韩维道:“朕就知道章卿不会推脱。”
天子亲政后也起复大臣,譬如司马光,王安石等都是推三阻四,要天子三请五请,令人觉得好生不利索。但官家召章越后,对方二话不说即入宫面圣了。
章越一身绯袍和银鱼袋再度入宫,不过两年光阴,但此刻已觉得今非昔比,宫里颇多地方都有所修建。
路过一殿时,章越停步向李宪问道:“此处是福宁殿?”
李宪点点头。
福宁殿乃仁宗皇帝与先帝病逝之地。
章越到这里郑重地遥遥对殿行拜礼。
仁宗皇帝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至于先帝则……
李宪见此一幕再度感慨,对章越评价更高。
作完这套规矩,章越随李宪入殿面圣。
见礼后,官家起身降阶亲自道:“章太常,你总算是来了。”
章越道:“蒙陛下宣召,臣不敢怠慢。”
官家亲自弯下腰动手扶起章越,以往天子对大臣看重偶尔会虚扶,但对章越倒是真扶。
“臣不敢!”
章越估摸着新君刚登基,以往王府那套礼仪估计还改不过来。
官家对章越言道:“若不是三司给朕报上的账,朕不意国家到了如今这个田地,朕甚至这一次连给先帝下葬的钱几乎都难以筹措,身为人子竟不孝至如此,朕内心有愧。”
“朕知道当初章卿曾受了委屈,但先帝却与朕道,责章太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