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今日来是为宣旨，事已完成，等会儿还有公务要办，略坐片刻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
随后众宾客也跟着辞别，闹哄哄的楚国公府瞬间清净了许多，连空气都顺畅了不少。
老夫人这才开口，红光满面，斑白的颧骨竟然也看着慈祥起来：“瑜丫头，你今天做得不错，不愧是我楚家的姑娘，不慌不乱，应对十分妥帖，没给家里丢脸。”
“太子还亲自带了谕旨，可见他对你是看重的。你以后在外行事需要更加仔细妥帖，不可堕了太子和我们楚家的名声。”
显然，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楚令瑜面上乖巧应着“多谢祖母，孙女受教”，内心却平静无波。
就在秦威拿出所谓的“证物”，在她最需要支持的一刻，楚家的人要不是幸灾乐祸就是漠不关心，或许还有审视评估，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换做是寻常人家，有人这般污蔑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就这么一声不吭等着别人作践。
不过她本来也没对他们有多少真情实感，也谈不上失望，只是有点想念外祖母了。
祝氏完全没料到楚令瑜能有这般造化被定为了太子妃，心中暗恨，只觉这丫头实在是心机深沉，居然逃脱了自己的掌控，心里很不是滋味，面上笑得勉强。
楚令兰就表现得更明显了，几乎是把“嫉妒”两个字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太子殿下怎么会选楚令瑜，一个没娘的野丫头，不过就一张脸长得好看。
楚令兰实在不服气，回到院子后理所当然地又乱砸了一通打骂丫鬟出气。
这回连祝氏都不劝她了，因为祝氏自己也憋屈得不行。她心腹嬷嬷端了杯茶候在一旁许久，祝氏靠在矮塌上闭着眼没接。
她一只手揉着太阳穴，表情苦恼，语气讥讽：“瑜丫头还真是有本事，能勾搭上太子。”
嬷嬷弯腰低声劝道：“夫人，都说百善孝为先，您是四姑娘嫡母，她就算成了太子妃，也不能对您不敬，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祝氏睁开眼，幽幽看着案几上的插花瓷瓶，一时没说话。
——
今日的魏京可真是有好些新闻，不到半日，楚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就传遍了各家。
先是楚令瑜的及笄礼上秦威当场求娶，求娶不成又说跟她有私情。大家都以为她的名声就此毁了，结果秦威被楚四姑娘当场一条一条反驳得哑口无言，揭穿他根本就是在污蔑。紧接着太子就带着圣谕来了，当场宣布册楚令瑜为太子妃。
这个反转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
不仅如此，太子还当场将秦威革职三个月为楚令瑜出气，真真是比戏文里还精彩。
“可惜我今天没去，竟然错过了这场热闹。”
“这楚四姑娘我也见过，是个懂礼数的。”
“别家小姑娘被污蔑恐怕当场就要哭成泪人了，她倒是十分镇定，还能条理清晰地跟大家解释，不说别的，单这份处事的气度就超过许多人了，要不是被太子定下了，我都想娶回来给我们甄家当宗妇了。”一个夫人略带遗憾地说。
“以前太子对姑娘从来都是客气守礼，今日我看着他对那楚家姑娘倒是十分喜爱。”
“可不是唷，我看到两人站在一起，男的俊女的俏，真是跟画上的金童玉女一样。”
“想必今天过后京城又要传出一段佳话了。”
……
回到筑月轩，谷雨憋不住话，回想起及笄礼上发生的事，她还是气得不行，又恼又怒：“五姑娘那句话真是恶毒，别人都还没说什么呢，她这个做妹妹的反而巴不得姑娘名声扫地，真是坏到根儿了。”
“而且别以为我没看见，刚刚送太子出府时，她眼珠子都要粘到太子身上了，人都走远了她还站在原地巴巴地看着，真不害臊！”
白露打断她：“行了，说这些讨厌的人干嘛，熬了这么久，姑娘可算如愿了，再也不需要担心被随便许给一个腌臜人，也不用受那边的气了。等会儿我去拿坛好酒，等晚上的时候我们庆祝庆祝，姑娘觉得怎么样？”
终于要逃离这个令人憋闷的国公府了，楚令瑜也着实开心，点点头同意了。
到了傍晚，好好的天气却不知怎的，飘起了小雨。
五月的天，白日里有些闷热，到了晚上，合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倒是叫人觉着十分凉爽。
白露果然开了坛酒，主仆三人围着茶案而坐，分别倒了酒水。
这酒只是果酒，不辣喉，盛酒的白玉杯子亦小巧玲珑十分可爱，一看便是女子所用。
谷雨举起杯子，有些兴奋：“这一杯，祝贺姑娘得偿所愿选上太子妃，苦尽甘来。”
楚令瑜笑着接下她的恭贺，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第二杯，祝姑娘终于摆脱余家的婚事……”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说笑，没一会儿楚令瑜便上脸了，觉得有点热，倚到窗边的矮塌上，支起窗户，任由窗外的凉风扑面，十分清爽，酒也醒了几分。
窗前横伸过来一支绿枝，叶片被雨水浸得苍翠欲滴愈加鲜嫩，雨水滴滴答答落到下面的石阶上，宁静又幽远，让人几乎要沉到这片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