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正逢初十五,太子照例去长乐宫给太后请安。
太子中宫嫡出,先皇后去得早,多亏太后疼爱照拂幼时的日子还算平顺,是以祖孙俩感情不错。
“太子殿下来了。”宫女撩起珠帘前来禀告。
太后脸上笑纹深深,与女官说:“瞧,我说什么来着,这孩子下了朝总要来看我,就图咱们宫小厨房那盘点心。”
女官也笑道:“殿下哪儿是贪图那口点心,那是殿下孝顺,总惦记着您呢。”
这话说到太后心坎上,脸上笑出的褶子愈发深了,立马叫人扶自己出去。
只见台阶之下,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不疾不徐行了过来,一举一动风流舒朗,满院的景色都成了点缀。
“孙儿给祖母请安。”
太子刚下朝,身上穿着玄金二色绣四爪龙纹的朝服,腰束玉带,姿仪出众,比平日更添威严沉稳,旁边的小宫女只看一眼脸就红了。
太后看到太子十分喜欢,忙叫人捧茶伺候,然后关心起他的衣食起居。
“一切都好,劳烦祖母挂心。”太子笑着说,语气轻松,微微摩挲指尖的青瓷杯。
“你呀,处处都妥当,只有一件事让哀家放心不下。”太后叹了口气。
他知道太后要说什么,只是噙着笑,没有接话,低头盯着衣摆上的玉佩。
太后见状又爱又气,故意加重了语气,“你马上及冠,太子妃的事早该提上日程。”
太子仍没说话,只当自己是木头人。
太后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只要身份不太低,哀家都想办法成全你。”
太子嘴角的笑一僵,慢慢抬起头,“……祖母说笑了。”
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瞥他一眼,“既然没有中意的,那正好,哀家托你姑祖母相看了些姑娘,她把觉得好的都理了名册送过来,你也拿去看看。”
“不许不看。”太后抢先一步把他的话堵住,“你几个皇兄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偏你对自己的婚事半点儿不上心。”
太子:“……?”皇兄有孩子关我什么事!
“你是我们大魏储君,婚娶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还关乎到江山社稷,由不得你任性。”
“今天哀家把话放这儿了,你今年必须把太子妃带到我面前来。”
太子:“……”
面对太后一通输出,太子知道没办法糊弄过去,离开时只好让小太监宁安把那一摞纸张画像带回东宫。
从长乐宫离开,太子去皇后宫中请安。
皇后占着名分,谢璋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做一出母慈子孝的戏而已,他并不是不会。
太子跨进长春宫中,却看到皇后下首坐着个年轻女孩儿,梳着姑娘的发髻。
这姑娘正是方皇后哥哥的女儿,她的侄女方静涵。
太子微眯了眼,仿若未觉,拱手向皇后问安。
“静涵见过太子殿下。”小姑娘起身,软软行礼,声音娇滴滴的。
甫一照面看到太子俊美的容颜,方静涵心跳不由加速,忍不住抬起眼皮偷偷看了眼太子,然后飞快收回视线,脸蛋微红。
太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闪过一丝厌恶,寒星般的眸子沉了两分,面上依旧淡淡没表现出来。
“不必多礼。”
东宫出行,即使仪仗简便,也早有宫人前来报信。
若方静涵是撞巧在皇后宫中,遇到宫人来通禀,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懂规矩的话应该主动避开。
现在这副做派,失了世家女的气度,反倒叫人看轻。
太子跟皇后只有面子请,问过安,正要告辞,皇后却笑道,“难得你来一趟,要是连杯茶都不喝,别人还以为本宫多吝啬,连杯茶都请不起。”
说完又朝方静涵道:“快给你太子表哥奉茶。”
方静涵欢快应“是”,从一旁的宫女手中接了茶盏,亲自递到太子面前,眼神粘粘黏黏落在他身上,红着脸欲语还休。
太子随意靠在黄花梨木椅子上,姿态悠闲而矜贵,一手把玩腰间的白玉配,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却没伸手去接。
他素来温和,从不轻易发火,兼之五官清隽,不管是谁都要夸一句温润如玉。
但此时他虽笑着,方静涵却感觉有种莫名的紧张和压力,不敢再抬头跟他对视。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才接过茶盏随手搁置在手边的小几上,碰都不碰,朝皇后道:
“端茶递水的小事儿,使唤宫人就行,若母后这里伺候的人不够,孤便跟父皇请示添加长乐宫的份例,不过几个宫人,想来父皇会答应。”
此言一出,方静涵脸色骤然一白,眼里瞬间蓄满了泪珠儿,费尽所有力气才忍住不落下。
太子这话,分明是把她当宫女看了。
皇后也被这个软钉子弄得有些尴尬,心中暗恨谢璋不识趣,嘴上却笑着说不用惊动陛下,不过是静涵有孝心想服侍自己罢了。
太子不置一词,辞别了皇后。
回到东宫,谢璋照常回了书房,见了几个属官,又商定几件事,谈到最后,忽然有人提起他的婚事。
“殿下贵列东宫,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