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之中的很大一部分人认为,唯有这样不沉溺于小情小爱的男人,才是真正有‘男子气概’的雄性。”
“她们还会主动向雄性提出建议,要求雄性减少在她们身上的关注,她们甚至会献祭自己身上已有的一切,用以成就一个同族雄性。她们最大的理想,就是做雄性裙摆上精致的点缀——虽然很少有雄性人类穿裙子。”
“人类居然把这称之为‘爱情’!”
一番直抒胸臆后,斗篷人鱼胸膛微微起伏着,似是不忿。
柳森略讶异:“你话还挺多。”
斗篷人鱼顿了顿,语气恢复平静:“……总会有些发自肺腑的感慨。”
他抬眼看她,发现那分薄怒已经消散无踪了。他肩肘下沉,彻底放松。隐约有些期待她的赞赏——他觉得自己总结的观点,简直字字珠玑,鞭辟入里,振聋发聩!
想了想,柳森挑眉:“为另一个人奉献一切,怎么不叫爱情?”
她指的是爱丽儿,也是伊莎贝拉。
斗篷人鱼背靠轮椅,歪了歪脑袋,支着一边脸,拖着懒洋洋的声调:“单方面的奉献怎么能叫爱情?这是在侮辱爱情。”
“那你觉得,爱丽儿和伊莎贝拉?”
“蠢货公主,人鱼族的悲哀。”
“你其实还挺在意你的同族的吧。”柳森思索着道。
“总不可能去在意人类。”
柳森瞥了眼斗篷人鱼的腿,目光扫过那截骨骼感分明的脚踝,抬眉,“不过,你觉得自己现在还算人鱼族吗?”
“当然。”
“如果不能找到一个人类和你结婚,你可是会变成泡沫的。我说的没错吧?”
斗篷人鱼默了几秒,抿了抿唇,道:
“那您呢?”
他深深望着她,翠绿的眼眸色浓且幽。
柳森一时语塞:她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反正她委托完成就离开这个世界了,完成不了就读档重来。她又不会变成泡沫。
斗篷人鱼轻声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故意被海底巫婆抓住,是不是故意喝下那瓶魔药的——我总觉得,如果我真的想要逃跑的话,应该也能逃得掉。最多也就是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像个过街海老鼠一样逃窜,日复一日,坑蒙拐骗。”
“我没想到,您居然能义无反顾地喝下那瓶魔药——为了一个与你毫不相关的人鱼皇族。我非常敬佩您的勇气与信念。”
声音逐渐激昂。
斗篷人鱼的眼神,坚定又认真。
他一字一句道:
“是您给了我喝下魔药的勇气。”
还挺让人……怪感动的。
柳森沉默了。
好一会儿,她抠了抠轮椅椅背上方的位置。垂眸看了他一眼。
——该不该告诉他,这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她扶额,感觉事情有点棘手。
“……下次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她语气难得地有点复杂,沉吟几秒,“……其实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你看到的。”
下次?
斗篷人鱼茫然地眨眨眼。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轮子在地面滚动的声音,低调又平缓。迎面传来了隐约的、发酵的甜香。
柳森梳理了一下已有信息:
首先,既然早年的国王画像里已经出现了人鱼的身影。那人鱼族的存在,便不再是绝对的秘密。
那她是不是可以认为,爱丽儿所心悦的那位王子,可能知道爱丽儿是鱼非人?或者,在与爱丽儿相遇之后的某一天,周围人会忽然得知爱丽儿非人类的身份,从而阻碍他们缔结婚姻?
王子本人的想法呢?他在知道了自己不娶爱丽儿,爱丽儿就会在他的新婚之夜变成海面上的一串泡沫这个事实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他会任由爱丽儿牺牲吗?
周围发光的宝珠越来越密集,柳森意识到,密道应该快走完了。
“那个自恋的国王,是什么时候知道伊莎贝拉是人鱼的?伊莎贝拉消亡前还是消亡后?”柳森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书里没有记载。”斗篷人鱼沉默片刻,“但我猜测,不论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不论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将伊莎贝拉公主画在画像上,对于那个国王而言,不过是他魅力的佐证罢了。”
柳森一怔。
——按照斗篷人鱼这个说法,不论国王知道伊莎贝拉公主的身份是在消亡前还是消亡后,故事的结局都不会改变。
柳森说出了自己的一些推测,斗篷人鱼点头表示赞同。
末了他补了句:“一脉相承的血液,喜好性格都相似,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柳森沉默了一会儿。
轮椅滚动声,脚步声,平稳地交叠。
终于,他们走到了密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