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蔓延。
斗篷人鱼欲言又止:“还没习惯……”
柳森用手梳了梳自己的头发,尾指绕着发梢,将发尾的打结给扯散了。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良久,忽然笑了一声。
“……坐在轮椅上也能累成这样,你也是挺出色的。”
斗篷人鱼看着她的眼睛,也轻声笑了,“轮椅?这个名字倒是……挺贴切的。”
讲话带着喘,看上去虚弱极了。
“听着,”柳森拍了拍斗篷人鱼的肩膀,“我不在乎你到岸上来是要做什么的,但是,不要随便影响我的行动……不然——”
她眯了眯眼,眼底的威胁不言自明。
斗篷人鱼身体一僵。
他身形瘦削,半隐入斗篷的修长脖颈白得发光。俯视的这个角度,能看到他脖子上纵横的、若隐若现的紫青色血管;锁骨的线条若钢笔勾折,有种脆弱易碎的美感。
头发是凌乱的,只看着就能想象出,他跑窜时,那毛茸茸的脑袋,是如何被狂风大力抓揉。
实在有点……不堪入目了。
柳森在心里叹了口气,悄悄移开视线。
想了想又将目光移了回来,光明正大地打量他。
斗篷人鱼面上云淡风轻,实则背部肌肉暗暗发力,希望自己显得更加笔挺与英俊。
柳森思索了两秒,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柄银篦子,托在掌心,递给斗篷人鱼。
在海底世界,一年四季都有穿梭的水波,即便不用梳子篦子这类物什,发丝也能永远整齐划一地朝一个方向漂,时时刻刻保持光滑柔顺。更不用担心头发打结之类的事情。
所以,除了什么稀奇玩意儿都卖的水母广场,海底世界很少能见到梳头的工具。
不过,自诩“见多识广,无所不知”的斗篷人鱼,虽然从前没实实在在地用过篦子,但肯定是知道这玩意儿的用法的。
他看了篦子一眼,目光停顿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柳森,似有所感,唇角勾起了一个饶有深意的、信心满满的笑容。伸手去接篦子。
柳森收回了手,随手把篦子揣回口袋里了。
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斗篷人鱼抬眸:“……?”
柳森摊手:“看你笑得怪恶心的。”
她拍了拍口袋,开始观察四周。
周围有许多大小各异、状貌不一的花盆。它们有些像雕刻了一半的石膏人像,有些则是曲颈透明身、上有宝石拼饰的浮雕画,有些通体漆黑、幽深如墨,形状像翩翩飞舞的蝴蝶。每个花盆里都栽种了植物,那些植物们形态各异、色彩缤纷,有些长着黄金的叶子,有些结着钻石的果子。
天还未完全亮,外界的光线又被墙壁阻隔。钻石和黄金的微光,只幽幽照亮一角,呈现出一种清凉又奇异的模糊灰蓝。
柳森蹲下身,捏住一片黄金叶子,观察。
叶片上脉络清晰、似有生命。但叶梗处透露出了端倪——有胶水粘合的痕迹。
柳森松手:“我还以为真的有会长黄金的盆栽。”
她看了看“钻石果实”。果然,也是人工拼接上去的。
海底的宫殿和美人鱼都有了,为什么不能有生产黄金和钻石的天然盆栽?
是因为地面上的魔法元素要弱于海底世界吗?还是仅仅因为,这个童话世界里,主角的故事没有到达的角落,是遵循牛顿定律的?
没有在细枝末节处过于纠结,柳森拖着斗篷人鱼的轮椅,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斗篷人鱼不吭声,她也懒得说话。奇异的沉默在二人间弥漫。
行至拐角处,她的视线被一扇特别的门吸引。
这扇门看起来非常贵重——数不清的宝石与珍珠嵌在门上,拼凑成一个皇冠的图案,门的正中间(也是“皇冠”的中央),点缀了一颗巨大的、通透的祖母绿宝石。
柳森只看了一眼,就打算继续往前走——刚刚躲避的时候太匆忙了,此刻在曲折回环的宫殿走廊里,她有点迷路——在白昼彻底拥抱陆地之前,她想回到自己的房间补补觉。至于斗篷人鱼,她打算“教育”一番后,把他给丢出宫门。免得影响她完成委托。
就在此刻,她手上一沉。
柳森:“?”
俗话说大力出奇迹。她正准备增大发力,把轮椅往前拖,就听见斗篷人鱼急促道:“……等等!”
柳森转头:“?”
她稳住轮椅,以免它因急刹而后翻。
轮椅上坐着的人颠了一下,脑冒金星,双手死死攥着轮椅扶手,视线却仍粘在那扇门上,紧紧地。
斗篷人鱼用它那像看爱侣一般的眼神,极其深情地注视着那扇门——上面纵横密布的宝石。
他深沉道:“我觉得那扇门后,藏着一些秘密——我们应该进去看一看。”
柳森:“不看。”便要拖着他继续走。
轮椅上传来了拉力。是斗篷人鱼在暗暗较劲,默默使力。
不得不说,这种不声不响地表达抗议的样子,像个幼稚园在读生。
柳森回头。
沉默了一会儿,她冷笑:“你要偷什么?”
她眼里写满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