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陆满最终成功从睡死过去的兰登手下爬了出来,但那朵仿真雏菊被他压在手臂底下怎么也扯不出来。
陆满只好先放弃了带走雏菊的打算,自己起身循着记忆的方向,找到了之前那个狭窄'逼仄的巷口。
堆积的雨水已经渗了下去,露出交错的管道来。原本被他趁乱塞进管道间夹缝的包早已失去踪影,只剩下几片背包的布料残骸,钩在管壁上凸起的弯折铁钉上。
看来是暴雨把包给弄烂了,里面的东西都随着湍急水流被带到不知何处,刚好有一朵雏菊被兰登捡到。
包里的东西大多都是些零散的小东西:
一些漂流过程中记录的日记以及未寄出的书信。
吃完了却舍不得丢、被他叠得整整齐齐的食物包装袋。
村里的大家借缝纫机给他踩的几套新衣服。
也有一些防身武器和野外生存工具。
最重要的是,还有陆小安借给他的护身小木偶。
陆满可是答应了弟弟,要将木偶毫发无损地还给他。
虽说他也可以雕刻个一模一样的来蒙混过关,但那不就是骗小孩吗,陆满可不爱干这种事。
他顺着管道蔓延的方向,一直找了很久,只找到了几件被管道拦住的衣服,被水泡得湿漉漉、沉甸甸,泛白发皱,已经不能再穿了。
那串「小满,真棒」刺绣字迹,和那只绣得像只小狗的小狼图案,依然清晰显眼。
陆满把这片婶婶专门给他绣的印花,完整地啄了下来,衔在嘴里。
抬头见天已经蒙蒙亮,他刚准备起身返回,熟悉的刺痛感又从心口处传来。陆满劲道一松,坠落下去。
好在有那堆衣服作缓冲,陆满并没有和石板地硬碰硬。他把脑袋埋在翅膀之下好一会,那阵从胸口蔓延至全身的麻痹感才缓缓退下去。
陆满小口小口地呼吸着,胸腔一起一伏都带着疼痛的残留。
自从来到虹都之后,他这已经是第二次心脏疼了。
原因,不明。
发生频率,暂时未发现规律,有待继续观察。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变回人身,就会被追踪搜查到有关。
陆满严重怀疑,自己的心里进了什么怪东西。
但没查明白之前,他也不敢贸然对自己动手。
万一把巡逻队的人惊动了,他胸口开了个洞,逃也逃不远。
等他完全缓过来,一抬头忽然发现,天已经大亮了,街道上逐渐传来熙攘喧闹的声音,陆满暗道不妙,连忙衔着那一小块衣服,往兰登家赶。
陆满降落到阳台栏杆上时,就看见兰登正在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甚至连床垫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他听见阳台传来窸窣声响,抬头望去,便看见他失而复得的小鸽子,连忙激动地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去。
“天!我还以为你被人捉走了…”
陆满看着眼前满是担忧的面孔,不由得心中暗生愧疚。好吧,他下次一定会及时赶回来的。
“这是什么?”兰登注意到陆满口中衔着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伸手想要把那个东西抽出来,陆满顺从地张开鸟喙,让那块印有刺绣的布料落在兰登手心里。
与其把东西藏在别的地方,可能因为各种意外因素被弄丢,还不如让好心的兰登帮他保存呢。
兰登看着那块布料,皱着眉头辨认了好一会,困惑地嘟囔着:“上面好像有什么字…”
“小家伙,这是你从哪儿找的?”
陆满微微一愣。
他因为之前摄入的鹦鹉怪血,获得了语言翻译的被动技能。
来到新的城市之后,由于能力的运转,所以在陆满听来,兰登他们说的话,能自动转化为陆满听得懂的语言。
于是他很容易忽略了——兰登所说的语言和陆满使用的语言,实际上完全不同的这一事实。
“咕…”
「能请你,帮我保管吗?」
陆满衔起刺绣条,又放在他手上,衔起,又放下,来回两次,兰登终于明白了意思:
“哇,你这是要送给我吗!”
陆满简直要晕倒,鸽与人之间的交流,实在是太难了。
之后几天,陆满都会继续在夜里趁兰登熟睡之后,偷偷溜出门去找东西,接着赶在太阳升起前返回。
时隔两天的夜里,那种心脏刺痛又来了。
陆满感觉似乎隐隐约约抓住了一些思路,但还比较模糊。
兰登也很快就习惯了每天早上起床,看见床头柜上堆着鸽子不知从哪衔来的小破烂。
他咨询过马莎太太,她说旧世纪的原始鸽子是有筑巢习惯的。当它把这个地方当成家后,它就会开始衔些枯枝、枯草和碎布之类来做窝。
“你那只小可爱估计是设了筑巢的代码,不愧是高级货。”马莎太太再次感叹。
“鸽子衔来的做窝材料,你可得帮它保管好了,那都是它把你这当成家的证明。”
兰登看着桌子上的一截尼龙绳、两片衣服布料、三团碎纸,连连点头。
一旁偷听的陆满,不禁在心里给马莎太太比了个大拇指。
感谢马莎太太,为一人一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