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垂了垂眼,声音轻轻的,“小姨想过没有,你若是真的就这样去了,那个老虔婆下一刻就能够给姨夫娶个女人回来,到时候大丫几个不但要被奶奶和伯母磋磨,还得在后娘手底下讨生活,等到年龄大了,一个一个地被卖到大户人家里为奴为婢,成为供那些老头子消遣的小妾。”
她拉着李秋巧的手,突然加重了语气,严肃道:“小姨这一死,只能够让亲者痛仇者快,没有任何的意义。”
李秋巧惊愣半晌,胸腔中盘桓着一口气,半晌,突出一口浓黑的血。
她嫁到王家多年,就只生下了三个闺女,没有儿子,她的腰杆子也硬不起来,自觉理亏,所以一直任劳任怨,面对婆婆和嫂子们的磋磨,她也一直默默地承受着,甚至没有和丈夫诉过一句苦。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婆婆竟然会狠心到要卖了她的大丫,给一个老头子做妾!
她心里苦,比黄连还苦,却没有地方倾诉,只能够一个劲的流泪,“是我的错,我的错啊……我生不出儿子,在婆婆面前说不上话,连自己的闺女都护不住,我没用……”
孟清看她吐了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之前撞的那一下
本不严重,但是李秋巧常年郁结于心,又有心求死,若是不把心口的淤血吐出来,就算是醒了,只怕也时日无多。
她扯了帕子替李秋巧擦了擦眼泪,笑着道:“小姨,不管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那都是你自己的孩子,我们来到这世上,是为了看花儿怎么开,看水该怎么流,看山是什么样子,是为了睁开眼看这个世界,并不是仅仅为了传宗接代。”
“就算别人看不起我们女人,我们自己也该尊重自己,你是一个独立的人,并不是生儿子的机器,生不了儿子不应该成为你的罪孽。”
李秋巧惊愕震撼地看着孟清,嚅了嚅嘴,讷讷道:“不是……不是我的错吗?”
孟清笑着点头,“你看大丫她们三个娃儿,哪一个不是乖巧又听话,大丫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孝顺你这个当娘的,虽然没有儿子,可你还有这三个懂事的闺女呢。”
“再说了,有些人生了儿子教不好的话,还不如不生的好。”
李秋巧想到自己的女儿,忍住心中酸涩,重重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应该争口气的,就是不为我自己,也该为了大丫几个振作起来。”
看她终于想通了,孟清微微
一笑,“小姨看开了最好。”
那边吴妈妈端了热水过来,孟清接过水盆亲自动手给李秋巧擦拭干净了,又扶着她躺下歇着,轻声道:“小姨大病初愈,还是先歇一歇。”
李秋巧却是个坐不住的人,都是大白天了,她也睡不着,总觉得一空闲下来,心里也空空的。
孟清没有办法,就给了她针线篓子,“眼看就要入冬了,我这儿还没有冬天穿的袄子,小姨要是实在坐不住,就给我做两身衣裳吧。”
能有事情做,李秋巧忙不迭地应了,打起精神裁剪料子,铺了一层薄薄的棉花,又接着缝衣裳,动作麻溜利索。
孟清看她做得快,怕她做完了又坐不住,人空闲下来也容易胡思乱想,就画了几个精致繁复的花样子给她琢磨。
李秋巧平日里虽然做活儿利索,家里做衣服纳鞋子缝缝补补的都是她在做,但是这种精细的绣活她还真是没有做过。
试过几次都不行,抬眼看到孟清期待地看着她,抿着嘴,又埋头琢磨起来。
那边的大丫几个也很快就醒了,她们都是常年需要早起做活的,所以养成了特定的生物钟,起来之后大丫领着两个妹妹洗了脸,就跑去厨房要帮
聂氏烧锅。
聂氏哪里会让她一个小娃儿来做活儿,就笑呵呵地哄着她,“大丫小姐去上房找我们少奶奶玩吧,这厨屋里烟尘多呛人得很。”
大丫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除了帮忙烧锅,还能干些啥。
那边二丫过来叫她,“大姐,表姐夫让我们去后院里找他呢。”
大丫愣了愣,心里又松了口气,觉得表姐夫肯定是有话吩咐她,或者给她找活做,只要不是闲着等吃饭,她就是心安的。
大丫急忙忙跟着二丫跑过去,就见后院已经摆上了一长条的小桌子,苏崇衫气定神闲地坐在案首,正拿着一本书在看。
旁边的孟松正在练字,一笔一划写得非常认真,连她来了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旁边三丫咿咿呀呀跟着念着什么,因为人小还不会拿毛笔,就拿了一根小炭歪歪扭扭的在纸上画。
二丫也走过去,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拿了根炭比对着旁边摆着的大字写画。
“表姐夫……”大丫张嘴喊了一声,心里有些不明所以。
苏崇衫放下书卷,淡淡地看她一眼,把自己面前写好的字递给她,“这是你的名字,跟着这个字写,直到写像了为止。”
大丫愣住了,有些
讷讷地走上前接过了纸,看着上面的三个字,她也不认识,只是猜测着,“这是……王曼娘?”
苏崇衫点点头。
那边三丫笑呵呵地指了指自己的字,笑着道:“大姐,我这个是自己的名字,王秀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