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是否心有灵犀无从考据,苏崇衫支持妻子的态度却很明显。
他并没有应承楚青林的话,而是略带骄傲地说:“大人误会,内人或许顽劣了些,却从不信口开河的。”
楚青林略显意外:“你这是在劝本官,放一个女人去审案?”
“学生只是不愿内人被误会。”苏崇衫微微拱手,笑道,“内人原先说要为民除害,学生家人也是不曾相信的。”
何止不相信,她压根就没说!
孟清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楚青林想也不想就摇头:“那是两回事。”
打虎嘛,左右是动力气的事儿,农户家长大的女儿从小就会打猎,能习得和老虎搏斗的力气也有可能。
可审案子,可是要动脑袋的!
最重要的是,来月就是考评官到来的日子,到时传出他楚青林昏庸无能,居然听信庸人之言,让一个女子进衙门审案,他的脸往哪儿放?
到时根本无需再考其他,单凭这一件事,就能评他个“中下”。往后一辈子都要在七品官打转,致仕时能有个从六品,就算祖坟冒青烟。
楚青林自诩是栋梁之才,以后是要入阁为相的,怎能容下这等污点!
孟清听到这儿,想着是彻底
无望了。
或许就像麻刚所说,时机太不凑巧。若没有考评这回事,凭借之前留下的好印象,楚青林或许还真能让她试上一试。
一行人陷入沉默,就在麻刚准备拉着孟清告退的时候,后面一直没说话的周勇突然出声:“不知孟姑娘有何审讯之法,能否说出来让大家伙长长见识?”
楚青林闻言眼睛一亮:“此言有理,苏家娘子若有什么奇闻妙法,不妨说出来。本官让人试上一试,若真有用,本官自然有赏!”
其实楚青林也知道那两人肯定有问题,就这么放了,也会心有不甘,只不过碍于形势没有办法而已。
正是最需要政绩的时候,若真能把那几个贼人的罪定死了,在刑狱上也是大大的功劳!
孟清余光瞟了眼周勇,正对上对方憨厚的笑容。心中不由一紧。
这小子果真有问题!
看起来像是在替她找折中的办法,好不埋没了一身才能,顺便向县令邀功。到时候她的办法如果有用,他们立功,她受赏,双方皆大欢喜。
反正她是个女子,连服徭役的资格都没有,本就不可能吃公家粮。
可实际上,那是在诱导楚青林把她当杀鸡取卵的那只鸡!
还不仅
仅是如此。
此事过后,周勇肯定会再次大张旗鼓的来苏家表彰。到时候她孟清不仅会引来孟家屯村民的嫉妒,更是会招来县里吃狱卒这碗饭的人嫉恨。
小姑娘不懂事,砸人饭碗啊?
她要是不答应呢?
那更简单了,都不用周勇出手,楚青林就会判她个“敝帚自珍”、“不识大体”。
到时候不仅孟清被县令嫌弃,恐怕连带苏崇衫,在楚青林那儿的印象也会一落千丈。
果然是跟孙小花穿一条裤子的,替孟家讨到便宜不够,还想尽办法要让苏家好看。
不是东西!
孟清暗暗记下周勇的脸,现在最重要的,是过了眼前这一关。
“大人明鉴,民女这法子,旁人怕是用不了。”孟清缓缓说道。
楚青林面色一沉,当即就要说什么,却被孟清打断。
“民女并不是藏私。”孟清目光真挚,直视楚青林双眼,“只是这法子,得看起来天真无邪,容易让人卸下防备的人,使起来才有用。”
“您的狱卒和捕快当中,可有这样的人物?”
楚青林面色和缓下来,陷入了沉思。
法子挑人是正常的,就连牢狱里专职用刑的老卒,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手法,这点很容易
理解。
而且孟清说得很具体,不是哄骗人的样子。
楚青林倒认真地把手下过滤了一遍,最终得出结论,的确没有。
周勇和麻刚等人不必说,其余的捕快衙役也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狱卒更不用说,个个都是凶神恶煞,能止小儿夜啼。
书吏们倒是眉眼清秀,没什么压迫感。
可要让他们去刑讯犯人,恐怕犯人还没怎么样呢,他们先被吓尿了。
找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来?
那还不如书吏。
楚青林顿时为难起来。
孟清说得头头是道,好似真有把握。
可他难道真让女子进衙门审案?这可是有史以来头一回,是吉是凶,全凭上官心意……
唉,可惜了,这孟清为何偏偏是个女子。
此时,苏崇衫温润的嗓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大人,此事其实并不难。”
“唉,崇衫,你毕竟不是官场中人,有些事还不懂。”楚青林以为苏崇衫是要劝他不拘小节,不由叹息道,“有道是如履薄冰,本官已经不年轻了,实在是赌不起啊。”
万一来负责考评的上官是个古板老学究,知道他竟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女子踏足刑狱之地,还代替公差讯问犯人,这季度的考评,
基本上也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