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年轻寡妇便常来村外的废弃驿馆。
老道士虽说是遍历沧桑,可终归是个男子,哪里懂得照顾小孩,更别说有女儿家细腻的心思了。
老道士一件道袍,是正面穿罢反面穿,四季更替,不知冷暖。
时值数九寒冬,年轻寡妇刚替萧十七缝制了几件暖和的衣裳,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双亲的坟头,已有好多年未曾燃过烛火了,心中感伤,便回乡扫墓去了。
待年轻寡妇一路颠簸,再回来时,已是初春,却见萧十七那一身衣裳,竟还是原封不动的穿在身上,甚至连她临走时替萧十七编的两个小辫子,也还隐隐可见。
年轻寡妇看着满身邋遢,竟仍然站在那对她傻笑的萧十七,和面对她的厉声质问,却依旧满不在乎的老道士,怄的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最后,年轻寡妇为整治这师徒俩,干脆出了个大招,那就是在老道士极度惊恐和抗拒的眼神中,她索性直接搬来驿馆住了。
换洗衣衫,整理被褥,不止是萧十七每日都需要洗漱,就连老道士,年轻寡妇也会要求着他定期打理。
起初老道士还不愿意,年轻寡妇在逼迫几次无果之后,竟说道:“道长若是嫌麻烦,我可以在帮小十七洗完以后,顺便也帮道长也洗了。”
此话一出,老道士是彻底怕了,到点洗漱更衣,比谁都要积极。
说也奇怪,这师徒俩如此不修边幅,年轻寡妇初来驿馆之时,还以为这会是一个艰难的清理工程,没成想驿馆非但没有一点异味,甚至连老道士那多年未曾换洗的道袍上,竟也是除了尘土,再没有丝毫的污渍。
相处的久了,老道士也不再称呼年轻寡妇为‘施主’了,而是遵从年轻寡妇的意愿,唤起了她的本名。
初晴,尹初晴。
至于老道士的名字,任凭尹初晴如何追问,老道士都是含糊其辞,避而不答,
而其他人好像也从没过问过老道士的名字,只是一声道长,似已足够了。
寒来暑往,萧十七也慢慢长大了,这孩子虽生来多舛,但好在心智健全,就算偶有失落,也并不会怨天尤人。
本来家里没来由的多出一个寡妇是会惹人闲话的,虽说老道士不甚在意,但尹初晴却时有担心,害怕自己会毁了道长的清誉,害怕她那命格,会连道长和小十七一起克了。
可不知为何,老道士的名声在这个村里是出奇的好,从未听过有哪家的太婆嚼过老道士和尹初晴的舌根,就算偶有一些年轻人八卦,也马上就会被长辈呵斥。
慢慢地村里竟还流传起了,是那年轻寡妇命格不好,老道士于心不忍,才把她留在身边,为其改命修福,积德行善的离谱说法。
再说那老道士,好似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仅是靠着一些糊弄乡亲的神鬼手段,勉强度日而已。
比如给南来北往的过客们看手相、算吉凶,给十里八乡的村民们写几道符咒,驱一下邪魅等等。
只是在尹初晴看来,老道士这就属于博古通今的大学问了,要让她评价的话,老道士纵是出门行走时,自称为“半仙”,也毫不为过。
老道士表面正经,但听人夸赞,内心还是十分喜悦的。
尹初晴每每称赞,老道士都会哈哈大笑道:“哪有正经人会自称半仙的。”
萧十七小时候倒也是对老道士崇拜着打紧,毕竟小孩子嘛,总是会痴迷那些玄幻的传说,可是随着自身成长,心智的健全,再加上目睹了老道士的不少离谱行为后,在萧十七看来,老道士这就有点欺骗同胞的意思了。
有好多次,萧十七都亲历其中,老道士不过是把主家哄出去,然后带着年幼的他,在法场里睡上一觉,等醒来时,就对外宣称已经大功告成了。
未经世事的萧十七早期还想阿巴两句,提醒自己的师父认真做事,但总会被老道士弹一个沉重的脑瓜蹦。
甚至有时候行情不好,老道士还会举着萧十七,直接在路边胡扯。
或说萧十七是他从山妖精怪魔爪下救出的孩童,是他法力高强的证明;或说是因为他算的太准,泄露天机太多,以至报应到了他这苦命的孙儿身上,反正老道士是一次一个说法,一次比一次夸张。
但总归一句话:确实很好用。
因为老道士的这一手,还从未让他们三人挨过饿。
一开始,萧十七总会信以为真,在老道士怀中哭的稀里糊涂的,过了几次后,萧十七便知道是假的了,于是乎就开始出工不出力的随便哼唧两句,配合一下老道士,再到后来,萧十七干脆直接闭眼装死,任老道士自由发挥了。
如果恰逢萧十七心情不好,想给老道士捣一下乱,那么路人们就会看见一身健全的老道士在那痛哭流涕,而他怀中的虚弱小孩,却是喜笑颜开的诡异场景。
不过好在老道士行走江湖,却不图什么钱财,做完法事,大多也只是问那家主人讨口饭吃,只有遇上极少数的富贵人家,才会象征性的收点金银,而所得报酬,老道士也是悉数交给尹初晴,自己从未留过半分。
长此以往,萧十七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师父无欲无求的心态,倒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