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剩下的路程全部都是在沉默中赶完的。小厮们都有几分眼色,知道林子里什么状况后也就没人敢再嬉笑打闹。如此一来天色还没有黑透,众人就赶到了预备下榻的客栈。
此地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地方,原先只有五六户人家,因为过往行商很多,而又没有个合适的落脚处,才被有心人抓住商机在此处开了个客栈。
客栈老板姓蔡,满脸横肉,说话流汗,身上穿的衣料都是暗纹的,眼瞧着便是十足华贵。只可惜那蔡老板一抬手招呼众人,腋下顿时传出来一阵阵叫人有些恶心的汗臭味,穆云笙只能看着他的笑脸歪歪嘴,实在是笑不出来。
这个蔡老板自然也是与赵锦老早就在生意场上相识的,一听说赵家的马车到了客栈院子里,赶忙出来迎接。
赵锦没有理会他那套客套,单刀直入问道:“可有单独的厢房?先送我妹子去沐浴更衣。”
“有的有的。”蔡掌柜满脸堆笑,一迭声将穆云笙与赵锦往里让。很明显他是把穆云笙认作了赵锦的妹妹。
穆云笙咳嗽一声,凑近赵锦耳边,装作好妹妹的样子道:“
哥哥你瞧,蔡掌柜殷勤得很啊。”
赵锦也一副好哥哥模样,目不斜视地接受着蔡老板的殷勤奉承,嘴皮子微微掀动,对穆云笙低声道:“你再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告诉蔡老板我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是替爹娘为你招亲。”
……狠还是商人狠,穆云笙轻声“啧”了一下,转身对院子里站在马车周围候着的一众小厮道:“还不快点把姑娘请出来,还要我挨个儿指名道姓地拉人不成?”
众小厮一时都面露难色。出门这一趟,赵老爷和赵夫人百般不放心,认为有穆云笙一个女孩子陪在赵棉身边也就够了,剩下点名叫跟来的全是手脚利索、有几分功夫的小厮仆役。
这些人若论看家护院的本领,那自然都个个没得说。可是眼下这帮汉子听着车里赵棉轻声的啜泣,个个都往后缩了缩,犯了难,谁都不知道这情况下该怎么“请赵棉下车”。
蔡老板倒是个激灵的,一听穆云笙的说话口气就知道自己认错人了。忙向赵锦满面堆笑道:“唐突了、唐突了!不知这位姑娘是……?”
“是我手下酒楼的掌柜。姓穆。”赵锦大步流星
往里走,脱下披风来随手交给旁边的小厮,走到自己惯常住的房门口才停下脚步,对一路跟在后面的蔡掌柜道:“那边我带来的那两个姑娘就交给你了,蔡老板。”
那蔡老板一路跟着赵锦的步子赶过来,正叫苦连天满脸虚汗,一听这话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道:“您放心。您放心!”
赵锦又看他一眼,这才推门进屋去更衣了。
赵锦与这个蔡老板打交道的日子也不算短,对这人与这客栈的大致情况也摸了个大概。
这蔡掌柜本来有一方妻子,但是妻子早亡,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那蔡老板当年喝花酒喝得没了钱才听说这边有个发财的好地方,据说此地放着过路人的生意却没人做,蔡老板这才把妻子家的已经快要被他赌输出去的客栈搬迁到此地,勉强翻了个身,做起正经生意。
所谓“正经生意”这四个字,其实只是蔡老板自己的说法。
对于他的说法赵锦自然不会全信。
天下哪里有真正只做正经生意的客栈呢?往小里说,无非是在酒里兑水,旧菜翻新,往大里说,黑客栈黑市这一类的也不少,人肉包子的事
情,赵锦就算没有自己经历过也听别人讲过。
蔡老板这种人是他在生意场上见得最多:有野心但是没有实力,所谓的决心通常是在一顿劣酒喝下肚去之后决定的。
本来蔡老板这样的人基本是不可能将自家生意做到能够和赵家产业平起平坐的位置,但是因为他这客栈的地理位置特殊,倒是有不少客人也不得不在这里巴结巴结他。
赵锦虽然不是这一类人,但是平日来也少不得要和蔡老板寒暄几句。
这蔡老板倒是一等一的有眼色,能将原本没什么起色的生意做到这个地步,很明显,除了老天爷最开始赏下的好运,还有拿一手溜须拍马的好功夫帮衬。
他一听说穆云笙的身份不简单,立刻转身颤着满脸横肉躬身迎过去。
“穆掌柜,久闻大名!您的鱼做得真是这十里八方都有名,从青云镇来赶路,路过我这里的客人呐都说馋得不得了,还想再回去尝尝哪!”
穆云笙的表情有些难以名状,她半边柳眉挑起来,最终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扶着赵棉下了车对蔡掌柜道:“蔡掌柜,还请您先给我们
安排一间备好热水的厢房。”
蔡掌柜立刻大手一挥吩咐下人道:“怎么能委屈赵小姐和穆掌柜一起睡一间房,去,再准备一间!”
那小厮还没迈出步子去,穆云笙连忙上前拦住,淡淡道:“蔡掌柜,我家姑娘今天乏得很,只是休息一晚的话就不必这么兴师动众了。您若有事,我一会儿下来和您谈也使得。”
蔡掌柜眼睛一亮。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小厮见蔡掌柜也不再坚持要给穆云笙和赵棉两件分开的厢房了,立刻上道地躬身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