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时,穆云笙便听见隔壁厢房里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
这是她来穆府的第二日。
前一天晚上赵锦与她回府时已经是掌灯时分,门口点灯的下人眼睁睁瞧着赵锦与她从一辆马车上下来,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复杂。有嫉妒,有怨恨,有嘲讽,就是没什么善意。
原来看惯的神色,此时却让穆云笙有些不适应,她初来乍到,可不想全面树敌,早知如此她宁愿自己做在车辙上回来,被颠散架了也好。
谁知赵锦面不改色靠过来一手拢着她肩头,十分关切道:“夜深露重,你速速回屋,可不要着凉。”
她总不能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拂了当家少爷的好意,只得暗自咬牙,低头垂首:“……谢少爷关心。”
赵锦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转身就回了前院。
穆云笙哪会不晓得赵锦打得算盘。赵锦这是不想让她在府里的日子太好过,太好过了就会忘记做下人的本分。
现在她虽是下人却有了和主子几乎同等的权利,受众人排挤才是正常,她穆云笙在府里下人中越不受欢迎,就越只能依赖赵锦的酒楼,全心全意发挥自己
的能力给赵锦打工。
从赵小姐处回到临时的住所,穆云笙一碰枕头便神鬼不知,她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一个好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天刚亮,隔壁厢房就有人悉悉率率起身,女孩子们清晨梳妆嬉闹、打水清洁的声音活活将穆云笙从梦中惊醒。
她推门出屋,打了个哈欠,目光正对上院落里一棵大槐树下与其他几屋大丫鬟站在一处的英红。
英红也看见了她。这一众莺黄柳绿中穆云笙只认得她一个,见她们叽叽喳喳相谈甚欢,也不方便过去招呼,便只是简单冲英红点点头,越过她们去井边打水洗漱。
大小姐房里的绿枝一双丹凤眼紧紧盯着穆云笙,开口便阴阳怪气,存心要叫周围人都听见:“这是哪房里新来的丫头片子?好没规矩,若在我手下调教,可绝容不下她。说罢,是你们几个谁调教的?”
穆云笙本离得不远,这句话当然也入了她的耳。
她没有反驳,只是回头上下打量了绿枝一眼。
十八九岁模样,丹凤眼薄嘴唇,眉眼间的刻薄意味,在穆云笙看来倒和周氏有三分相似。发髻梳得比一般下人精巧得多,
一看便知是在主子跟前得脸的丫鬟。
赵棉在府中女眷中排行最小,是老爷最疼的嫡出小女儿,而赵大小姐是侧房庶出,虽有大小姐的名号府中人却更多巴结的都是赵棉,作为赵大小姐的大丫鬟,绿枝当然和英红有些过不去。
她这句挑衅的话轻飘飘落地,却有着两番打算,除了挑拨离间穆云笙与英红的关系,更要给英红一个难看。
英红随赵棉长大,在几个大丫鬟中年岁最小,最受不得绿枝这种话。
果然,穆云笙并未打算出声,英红却头一个开腔,语气不卑不亢:“绿枝姐姐怕是久不出来走动,消息不灵通了?这是我们小姐从别处买来的贵人,眼下就要在少爷的新酒楼做掌勺师傅,轻易得罪不得。”
“英红,昨儿满院里可都说你的位置都差点坐不稳了,你家小姐还嚷嚷着要各房姑娘一道多支一个大丫鬟来分我们的份例,怎么,你还有心思替别人说话?”
“就是,你一个人坐不稳位子也就罢了,可别还带累了我们。”
其它几房的大丫鬟自然也看不惯英红凭着赵棉得宠而得脸,你一言我一语,倒不用绿枝出口
,讽刺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
穆云笙最懒得听这些,洗漱完抬脚便走。只要没有挤兑到“穆云笙”这三个字,她权当没听见。
毕竟眼下有更大的事情等着她去操心,一面要张罗新酒楼的菜色,一面要设法搭救林氏和穆云书。
还有当初曾好心帮过她的穆若兰,她也有心将这个曾给过她温暖慰藉的堂妹带出穆家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坑。
穆云笙心事重重。所以在离开院落时,她并没有注意到,英红盯着她背影的目光里已经有了几分之前从未表露出来的情绪。
可巧今日赵小姐要出府去,起得也早。穆云笙依照规矩早晨去她房中请安时赵小姐已经在用早点,桌上玲珑小碗一色都是上好的汝窑天青釉,看得穆云笙暗自咂舌。
她前世也见识了不少富贵名利场,这种釉色温润的成套好瓷极少见,即使在穿越过来后的这个时代,也应该很少有人家直接拿这种瓷器来盛菜。
赵小姐见她注意到了桌上成套的瓷器,捂嘴打趣:“穆姐姐好眼光,这一套可是我哥从京城一路护送回来的,统共只得了一套,全部留在我房里了。这
么好的东西,必是得穆姐姐你的菜才能配上。”
穆云笙早对这小妮子话中有话的这一套见惯不新:“还想吃杏仁豆腐?”
赵棉巴巴地点头:“想吃!”
虽然昨天在场的几个厨子都学会了她这道杏仁豆腐,但穆云笙对赵小姐一直怀有感激之情,有亲自动手的机会就不愿委于旁人。
赵棉还不忘了特意嘱咐:“传话给厨房里的下人,以后穆姐姐做饭时厨房里不能有别的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