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珊兰进门当晚采薇就知道人进了郑蔚房里,硬忍到郑蔚在才现身,就是想叫胡珊兰知道,她在郑蔚心里的分量,让胡珊兰自个儿掂量。
可如今郑蔚手里这件衫子却叫她不安,尤其当着胡珊兰的面,她及时制止了阿瓜的话。
胡珊兰是带冬儿来见郑蔚,并将今日的事禀报给他。如今处境复杂,更该越发小心,她便禀报的事无巨细,包括孟夫人嘱咐的那一句。
胡珊兰没忽视郑蔚眼底一闪而过的嘲弄。她不太理解一个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的庶子,缘何会有这样的神情。那种轻慢,透着对于小手段的瞧不起。
她很快收回思绪,悄声道:
“爷,今儿只怕还要劳烦您。”
“嗯。”
那边阿瓜与采薇不知说笑什么,险些压过郑蔚的声音。胡珊兰主仆回到东厢,冬儿就忍不住赞了起来。
“姑娘,这六爷年轻不说,生的可真俊俏。”
她看出郑蔚对胡珊兰的淡漠,却没戳破,只捡好听的道:
“庶子也有庶子的好处,等将来咱们胡家做了皇商,姑娘与六爷那就般配了。只是可惜了,这房里太寒酸了些。”
胡珊兰低声道:
“听说六爷生的好,书读的也好,处处压过嫡子,太太不喜欢他。”
“生的好,是看出来了。可之前打听的,六爷乡试是吊着底儿进的,但郑家嫡出的二爷可是亚元,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哪里比嫡出的好了?”
胡珊兰抿了抿嘴,没将猜测说出口。
瞧孟夫人如今的做派,乡试前还不知做了什么呢。她转口问冬儿:
“你今儿出来时,二姑娘那边有消息了么?”
冬儿摇头:
“老爷又跑两回了,回回脸色都不好,我听他与大爷说话,好像徐大人不喜欢二姑娘。”
胡珊兰想不喜欢也好,把人退回去,往后日子还能好过些。
郑蔚请安后又去了郑尚书书房,回来站在东厢门口与胡珊兰说了结果,然后他在胡珊兰道谢后沉默了一下,又道:
“太太让你明日与我一同去请安。”
胡珊兰哑口无言,孟夫人这算什么?是敲打她还是敲打郑蔚?郑蔚浅淡的笑容里仿佛蕴含了什么,胡珊兰觉着这种时候是必要表白一番心迹了:
“爷,我知晓我往后的依仗在哪儿。”
这个答案,郑蔚还算满意。他垂眼依稀看见腰腹间一朵墨梅,沉吟道:
“她们总会想法子让你屈服。”
胡珊兰也垂头,声如蚊讷:
“我本就是爷的通房。”
这回换郑蔚怔了一下。是啊,她是他的通房,有些事是情理之中,但至于沉不沉湎,智不智昏,全看他自己了。
郑蔚神色淡漠走了。
冬儿在里头听他们说话,有些担忧:
“在南边儿时多少富家公子慕着姑娘,还不如早早儿在南边定下亲事呢。”
胡珊兰却清醒的很,她是庶出,那些富商嫡子不会娶她做妻,但做妾和嫁给庶子对于她那个做商人的爹来说,效用都远不如现在。她那有些宠爱的二姐都还是这样结果,她不觉着自己会有多特殊。
昨日的银票不过是趟趟路,今日郑尚书再度收下银票,大约会给胡泰一句明白话了。
第二天吃过晚饭,胡珊兰换了身不打眼的衣裳,跟郑蔚去春晖阁请安。谢姨娘照旧在孟夫人身边奉承,孟夫人身边还簇了个娇俏姑娘,十二三岁的样子,眉眼间几许骄纵。
郑家庶长女已出嫁,郑昶去年娶的亲,二少夫人上回回娘家小住,胡珊兰来的那晚没见着。三公子因奉承郑昶得力,生母又是孟夫人陪房,今年也定了不错的亲事。四姑娘也是庶出,上个月出嫁了,五姑娘与三公子一母所出,剩下就是郑蔚,还有嫡出的七公子、八姑娘。
一屋子人说笑,胡珊兰总觉有道灼灼目光盯着自己,让她局促不安,她悄悄抬头望过去,就见郑昶朝她勾唇一笑,胡珊兰忙移转目光,就对上一道凌厉眼神。
二少夫人何氏是个厉害的,胡珊兰低头,她又去看郑昶,郑昶虽不怕她,但碍在人前,还是收敛了目光。
郑昶眼神太过□□的显露心事,这让胡珊兰慌乱不已,下意识往郑蔚跟前依偎。郑蔚照旧沉默在人群外,就觉着后背被人轻轻挨上。他余光扫见何氏针一样的眼光,心生几许愉悦。
送到他手里来的好事,断没有松手的道理。
挨了一刻来钟,孟夫人总算放了人。胡珊兰跟着郑蔚出来,还在院子里,就听身后沉沉脚步,继而有人贴了上来。胡珊兰只觉头皮发麻,忙紧走两步,凑到了郑蔚身旁。
“六郎。”
郑昶叫住郑蔚,郑蔚低头看胡珊兰有些惊慌的神情,上前半步,将人挡在身后:
“二哥。”
郑昶看不见胡珊兰了,脸上假笑也懒怠敷衍。
“二月就会试了,这会儿时辰还早,不若咱们去大书房看会儿书去。”
郑蔚微侧头朝胡珊兰道:
“你先回去吧。”
“哎,别啊。总得有个研墨的不是?”
郑昶生怕胡珊兰逃了,竟探手去扯胡珊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