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北市。
宁嘉坐在咖啡厅内,将自己隐在阴影里。
她并不喜欢太阳。但是宁煜将见面地点选在这里,她只能乖乖坐好。
宁嘉单手缠绕自己被烫得滚热的长发,偶尔托腮搅动面前的冰咖啡,还时不时点点手机查看时间。
界面弹出几条消息,宁嘉拨开看看,是好友周于瑗发来的。
【芋圆:你哥真的要把你的钱都摘出去啊?那你不是破产了吗?】
【芋圆:要不你来我家吧,我救济你】
【芋圆:谈好了回个话,你要想来,我跟我妈商量一下,我还有个房,适合金屋藏娇】
然后又是一个小狗摸小狗的表情包。
宁嘉叹气。
她刚刚成年,高中尚未毕业,就成了大龄孤儿,卡在当不当正不正的时间点。
做惯了大小姐,她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理财的习惯,毕竟在“幼小”的她看来,她那个非常有钱的集团老总父亲,可是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钱资源。
变故突然,她多年不见的大哥宁煜空降葬礼现场,拿走了父亲宁国强的遗嘱,根据他的律师所说,宁国强的大部分资产都由宁煜来继承,公司、房子、汽车、股权之类的,留给宁嘉的简直少得可怜。
她就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羔羊,坐在这里,手脚不安。
宁煜来了。
他已经二十七岁,穿着深蓝的条纹西装,没有系领带,领口微敞,看起来应当是匆匆赶来,并且他需要见的人,想必也不是他需要认真对待的,比如宁嘉这个他父亲的另一个女儿。
他将文件放在桌子上——在宁嘉视角,他是扔在桌子上的。
她的这位大哥有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宁嘉并没有多伟岸的身材,所以她只能像一只可怜的小猫,低头看他丢过来的文件。
她勉强露出一抹笑意,宁煜微微皱眉,看她的目光复杂了三分。
宁嘉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从小就是笑眯眯的,又因为她妈妈是江南美人,整个人生得水润可爱,眉眼有带了些妩媚的气息,是很讨人喜欢的面庞。她总是带着笑容,宁煜却平淡道:“别假笑了。”
这让宁嘉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她抿抿唇,只好不再笑。
“遗嘱已经给你看过了。”宁煜说,“他给你的只有一间房子。”
“嗯,我看过了。”宁嘉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确实只有一间房子,她特地去查了市价,能卖一千多万,地理位置也不错,是个学区房,不怕卖不出去。
“你还有要说的吗?”
宁嘉像个被法官审判的犯人一样,生硬地开口:“没有。”
宁煜推过来一张合同,“那就签字吧。你成年了,我没有赡养你的义务。”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宁嘉还是带着诧异看向她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
指的是彻底将她踢出宁家?
也是,宁家现在只剩下宁煜掌握话语权,宁国强也没有兄弟,宁嘉的生死自然交给了大哥宁煜。
好吧。宁嘉也没抱多少期待。
“有异议吗?”
“没有。”她平静地说。
宁嘉将协议一字一句细致看了,确认之后,她签下了两个字,用笔飘逸,可见些书法功底——如果不是签在自己的破产协议上的话,还称得上好看。
宁煜大概也没料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他推掉了下午的会议,但是看来,他现在还能赶回去吃一顿午饭。
他确认协议,一式两份,随后离场。
宁嘉走出咖啡店,周于瑗拨来电话,她边走边接。
“你哥怎么说的?”
“留了套房子。”
“没了?”
“没了。”宁嘉叹气。
“我操,他好狠啊,你才刚十八。那你只能把房子卖了,你住哪啊?”
“我前几天把那个房子收拾了一下。”宁嘉笑笑,“除了有点远,还挺大的。”
“那哪儿是有点远,离学校两环开外了。”周于瑗急得干跺脚。
“谢谢你。”宁嘉很真诚地说,“过两天学校见吧。”
对面沉默许久,又小心翼翼地问:“嘉嘉,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我没事儿。”宁嘉语调轻松,“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呗。”
“对不起啊嘉嘉,我帮不了你什么忙。”周于瑗说,“借给你的钱你就先花着吧,我每个月都给你打一些,你好好吃东西。”
“菩萨,你帮我了我大忙了。”
挂了电话之后,宁嘉也明白,周于瑗的母亲没有同意让宁嘉过来暂住,所以周于瑗没有提这件事。整个北市的名流圈对她避之不及,只有小周同学还像个傻白甜一样待她如初。
她手里只剩下朋友赞助的两万块钱,宁嘉最近学会了省吃俭用,也开始学着坐公交和地铁。
宁嘉身上没有两件衣服可以穿,这次她鼓起勇气,回到了宁宅。
门上还有撕扯过的封条,家里的保姆见到她回来了,也没有说什么。宁嘉上楼,在父母的房门前看到了宁煜,他两手插兜,看着桌子上宁国强的照片,竟然在发愣。
宁嘉若无其事地走